“終於沒人攔我了,我給你喂下一顆,你果然醒來。你卻把自己當作了昆侖弟子,不再認得我。”
看完最後一個字,階前的土堆裡冒出光線。
白紗掀開濕潤泥土,將裡麵的紙卷出,交到暮言手中。
紙張乾乾淨淨,仍是落滿淚痕。
“但這不要緊,我們要回去見你的母妃,讓她安心。
“我帶你打聽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知道昆侖有複活的藥。期間我沒敢回去告知你的母妃,我怕皇家規矩會要回你的屍體,我怕他們把你埋了就無法複活你了。我也怕我完不成複活你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好了,你活了,我們回去見你的母妃。
“在你的母妃宮前,我緊張得不知該敲門還是通報,你又什麼都不記得,你隻記得你是昆侖的人。
“怕你的母妃等急,我還是冒失地敲了門。但沒人來開門。那時我突然發現,和以前來時的熱鬨完全不同,四周寂靜,看不見一個人。
“原來你的母妃承受不住喪子之痛,已故去多日,下葬皇陵。
“我帶你去見她,我在墓前哭了七天七夜。你卻勸我節哀。我說你是她的兒子,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而你神色漠然。
“我縮在墓邊,喊相裡,那是我第一次喊出聲。你回應了我,說的話卻是在問,相裡是誰。
“相裡回不來了,她被曾在現實成真的幻想取代,此後我所想念的不再是相裡,而是曾真實存在過的人。
“但你不記得我了,母妃也故去。我擁有的一切再一次離我而去。
“你要回昆侖,要找出屠殺昆侖的惡魔。我說不急。我帶你走遍了我們去過的地方,和你描繪了我們曾有過的一切。
“我們從河畔,走回到河畔。你依然沒有記起分毫。”
下一處的光亮,暮言找了許久,走過大半府邸,在亭台望見一棵高樹。
樹上高枝的鳥巢已空,裡麵躺著的紙箋靜靜發光。
“你用儘辦法離開我,不惜與我反目。
“我想,隻要你還活著,就有機會記起我。昆侖的不語劍遺落在我手,他們說不語和倘渺一樣,都是仙魔器。倘渺能給我千年壽命,不語也可以吧。
“我在海底畫了和你母妃一樣的宮殿。我不用為生計所迫,可以活得像個人了。但我再也不能用睡覺逃避了,也幻想不出陪我的人。
“所剩的兩百年裡,我常常花掉好幾天的時間,縮在牆角,腦袋裡空空的,不願記得悲傷,也不敢想起歡樂。
“幸好在海底,否則我會堆滿厚厚灰積。海水會像風一樣,從門窗縫隙進來,掃過每個房間。
“兩百年裡,你沒有來殺我,也沒能想起我。我的年歲快要燒儘,我待在母妃的墓邊,不餓不困記不清時日。她的魂魄和生前一樣溫和,她說她不怪我,讓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聽她的話,去了人世間,在傍晚時分感受到餘熱的風,坐在城邊,看吃過晚飯的一家老小出來散步、看公子小姐在橋邊相會、看老爺爺攙著銀發老奶奶緩緩歸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