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漢陽樹,矗矗江夏山。
相望不相即,我心鬱以煩。
......
當坦克開進山丘。
當履帶碾過草坪。
當眼前出現漫山遍野的紅花。
當周圍刮起蕭蕭瑟瑟的涼風。
鐵與血的味道鑽進我的鼻孔。
陳霏陽微笑著用小手整理起自己的麵容。
“苟旦,你看看我。”
“你多看看我。”
她抿著嘴唇微笑,風吹散了她的頭發,在肩膀上胡亂飄。
我隻敢盯著她發白的嘴唇,眼睛止不住顫抖。
“記住我的臉了嗎?”
“不要忘記我......”
陳霏陽再次提醒道。
所以,這算是最後的遺言了嗎?
所以,這就是最後的告彆了嗎?
為什麼這麼倉促,為什麼這麼匆忙?
為什麼不給我1點時間接受?
為什麼不給我1點心理準備?
“不!我不看你!”
“你醜死了!”
“都沒有好好化妝。”
“裙子呢?是不是最喜歡穿裙子嗎?離彆的時候,為什麼不展現最美的1麵?”
我低著頭,像個不願離彆的小孩,故意說著傷人,倔強的話。
我想起那天夜裡,她靠在車旁,換上了1身裙子,她說自己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但也希望做個小女生,在喜歡的人麵前穿著女裝,羞澀地轉著裙子。
我想起咱倆第1次見麵時,她落落大方,穿著筆挺西裝,說自己霏霏漢陽樹,矗矗江夏山。
叫陳霏陽。
我畏畏縮縮,神情緊張,說自己是狗屎蛋子,叫苟旦。
“陳霏陽,下去。”
“沈墨,上來!”
白振虎的聲音,如同1道不合時宜的雷聲,打斷了我們。
他的手中,捏著坦克機槍。
我的手中,捏著疲勞和傷。
陳霏陽對我莞爾1笑“好好活著......”
然後便跳下了坦克,我伸手去抓她,手觸摸到她的頭發,卻打滑。
白振虎把我按在了機槍上,壓著我的腦袋,望向了陳霏陽。
“你知道我要乾嘛!”
白振虎的聲音理直氣壯。
“我喜歡看著彆人感受痛苦。”
“因為你們的痛苦,會使我快樂!”
白振虎低聲笑道。
“來吧!陳霏陽,或許你早就知道有這麼1天了!”
說完,白振虎將機槍對準了她。
陳霏陽沒有逃。
陳霏陽沒有喊叫。
她環顧4周,最後選了1個花開得最紅,最豔的地方。
她站在中間,笑容滿麵,像個少女1樣對著我喊“苟旦,我死在這兒會不會美麗1點兒?”
她在認真地,給自己挑選死亡的地方。
“不!1點都不美!”
“要死,死遠點!”
我哭著大喊。
熾熱的眼淚,流進了冰冷的槍膛。
可陳霏陽依舊自顧自地說著“苟旦,你看我美嗎?”
她摘起1朵罌粟,像是摘起1朵玫瑰,戴在頭發上,然後用她那條假腿撐地,雙手輕柔地舉起,開始轉圈,似乎是在跳1支芭蕾。
她身上的黑色風衣,如同絲滑擺動的裙子,柔順美麗。
自信大方的笑容,跟春日的太陽1樣暖人。
她美極了!
她穿上了最美的裙子,她站在豔紅的花中,她變成了艾莎公主,開始在冰上起舞。
我的耳邊,仿佛響起了巴赫的協奏曲——《來自天堂的呼喚》。
忽然,花瓣開始隨著她起舞。
忽然,煙氣開始伴著他繚繞。
連我,也看得陶醉。
直到鼻子裡,鑽進1股邪惡的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