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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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章

那抹瘦削挺拔的背影站在清晨宥鳴山山巔,皎潔乾淨,如黑夜裡亙古的不滅星辰。

唐煙煙知道這並不是她的夢,亦不是幻境。

薄霧濕潤,絲絲冷氣順著毛孔進入她身體,血液仿佛都被凍得凝固。

唐煙煙眉眼低垂,然後看到了她沾滿血腥的裙擺,這裡麵有她的血,有方寸世尊的血,還有妖獸的血。

它們變成暗黑色,像抹不去的一個永久的記號。

顫栗著退後兩步,唐煙煙開口時,才意識到她唇瓣乾枯,嗓子也有些沙啞:“你是來殺我的?”

陸雨歇終於轉過身,天未大亮,他臉頰湮沒在半灰的天色裡,明明滅滅。

“你有什麼要向我解釋嗎?”

他嗓音很淡,如平靜無波的水。

唐煙煙愣住,她眼睛剛被淚水洗過,尤帶濕潤,仿佛藏著無數的秘密和委屈。

陸雨歇直視唐煙煙的眸:“如果有,我給你解釋的時間。”

唐煙煙:……

鼻尖酸酸的,眼底沁出澀意,唐煙煙用儘全身氣力,把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她原以為陸雨歇會二話不說地祭出靈劍,狠狠刺入她心臟,不再手下留情。

但他沒有。

所以她突然好想哭。

狼狽地把頭垂低,唐煙煙閉了閉眼。

到底該怎麼解釋?同陸雨歇講實話?然後被他帶回仙域?讓所有的犧牲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笑話?

可如果不解釋,她會死在陸雨歇手上嗎?會的吧!

唐煙煙手心攥緊,又無力鬆開,反反複複,無法抉擇。

她到底該怎麼辦?

清晨冷風卷著寒霧襲來,唐煙煙瑟縮著肩膀,猛地劇烈咳嗽。

她內傷頗重,如今竟也如普通凡人般開始畏冷。

陸雨歇麵無表情地挪開視線,雙眸染滿幽色。

等耳畔咳嗽聲停止,陸雨歇重新看向那抹單薄脆弱的纖細身影:“唐煙煙,你如實告訴我,你殺方寸世尊可有隱情?”

全身僵硬,唐煙煙糾結痛苦地咬住唇,將湧上來的複雜情緒強行往下壓,她佯裝鎮靜地望向陸雨歇:“你會信我的話嗎?”

陸雨歇聲音單調,比以往低了兩個度:“你隻需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唐煙煙唇瓣微啟,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有。”

沉默無限蔓延,時間仿佛過去很久,又好似不過幾個呼吸之間。

陸雨歇收回落在唐煙煙臉上的視線,側身望向彆處,聲音輕得幾不可聞:“趁仙域其他修者還沒趕來,你走吧。”

驀然抬眸,唐煙煙震驚愕然地看向陸雨歇。

朝陽緩緩從地平線冒出了頭,他側臉輪廓被橙紅勾勒得深邃。

“陸雨歇你……”

陸雨歇打斷唐煙煙沒講完的話,眉眼清冷:“若你欺騙我,來日我會親自取你性命,以慰逝者在天之靈。”

唐煙煙粉唇顫抖,定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陸雨歇皺眉,忽地怒目看她:“在我改變主意前,走!”

唐煙煙似被他的疾言厲色嚇到。

最後看了眼陸雨歇,唐煙煙捂住胸口,踉蹌轉身,搖搖欲墜地走入半人高的雜草中。

露珠染濕她裙擺,唐煙煙吸了吸鼻子,忍痛加快步伐……

朝陽徹底從地平線升起,昏暗被光亮取代,宥鳴山沉浸在柔和的橙色中。

陸雨歇麵朝火紅太陽,濃密睫毛顫了顫。

放唐煙煙走的這個決定,情感明顯大於理智。

陸雨歇並沒有證據,但他知道,她隻要說個“不”字,他一定會讓她走。

雖然唐煙煙什麼都不講,但那雙眼睛,明明解釋了很多。

她在懇求他相信她,她在期盼他理解她。

她似乎早已絕望,可絕望裡又開出一朵顫顫巍巍的小花,在暴風雨中強撐精神地望著他。

陸雨歇猛地閉上眼。

方寸世尊究竟與唐煙煙有什麼關係?

那個曾叱吒三界的老頭真的就這麼死了?

在一場場戲劇般的變幻中,他與唐煙煙,究竟各自扮演著什麼角色?

方寸世尊的死是意外,又或者是……

***

在宥鳴山搜尋唐煙煙數日,仙域一無所獲。

回到眷古峰,陸雨歇召來此次進入騰圖秘境的玄英宗弟子宗仁。

古鬆下,宗仁恭敬向陸雨歇施禮:“楚翠峰弟子宗仁拜見仙尊。”

距離方寸世尊離世不過數日,宗仁的狀態很不好,眉眼憔悴,含著悲憤。

沉默片刻,陸雨歇問宗仁:“世尊進騰圖秘境的理由,你可知曉?”

宗仁低聲回:“似乎是因為騰圖秘境的荷露適合釀酒。”

陸雨歇:“世尊收集了荷露?”

宗仁眼眶微紅,遺憾地搖頭:“還未,世尊說,離開秘境前再收集不遲,可後來世尊察覺到宥鳴山異樣,匆匆帶我們離開秘境,也沒來得及采集荷露。”

陸雨歇沉吟片刻:“秘境裡,世尊時時都與你們在一起?”

宗仁困惑地看陸雨歇一眼,思忖著說:“應該不是,我們進入秘境後各自結成小隊,偶爾我會遇見世尊,但每次看見世尊,他都和不同的小隊走在一起。”

陸雨歇頷首,溫聲讓宗仁退下。

宗仁幾經猶豫,回頭問:“仙尊問弟子這些,是與世尊的死有關聯?可世尊他明明喪命在妖女唐煙煙手中,我們都看見了。可恨我們當時被魔修阻攔,來不及前去援助。”

陸雨歇頓了頓,低聲道:“本尊知道了,你且退下罷。”

目送宗仁遠去,陸雨歇獨坐半晌,禦劍來到指月峰。

拂開禁製,陸雨歇走進掩映在蔥蘢之中的院子。

站定在廊簷前,陸雨歇靜站片刻,默念了句“叨擾”,然後拾步踏上台階,推開兩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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