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零五(1 / 2)

晉江獨發

一零五章

數日後,陸雨歇攜唐煙煙離開恒國竣城。

仙尊陸雨歇生性謹慎,麵對強敵,他必須慎之又慎,以免落入劣勢。

儼國花都城,百姓正在慶賀每年一度的拜月節,即中秋。

整座城市洋溢著喜悅,氛圍濃厚。

“煙煙,慢些。”走至福來街,摩肩擦踵,人們聚集在這裡,參加商家為慶節日而衍生的獎勵活動。

唐煙煙正好奇地往裡鑽,聽到男人低沉囑咐,她乖巧駐足,笑著把手遞給人群裡的白袍男子。

烈日高懸,空氣彌漫著作嘔的汗臭味。

人群擁堵,大家難免心情浮躁容色狼狽,唯獨那抹皎潔的素白色與眾不同。他像是一縷清冽微風,散發著雨後青草香,仿佛能帶走所有的焦躁與不耐。

這般郎豔獨絕的公子竟是個沒有右臂的殘疾?

委實可惜。

上天果然公允,既給了他這般姿容與氣質,卻也會拿走彌足珍貴的東西。

陸雨歇並不在乎旁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他眸底隻有那抹淡紫色。

望著人群裡巧笑倩兮的姑娘,陸雨歇眉宇間劃過一絲哀痛。

起初他並未察覺唐煙煙的異常,他沉浸在他們重逢的喜悅中,他被她依賴的眼神衝昏頭腦,他甚至以為,煙煙是因為戀慕他,所以才會變得如此……判若兩人。

但她不是。

凡塵這段日子,煙煙說得最多的話是“好的”“嗯嗯”“沒問題呀”。

她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從不反抗,她眸底對他的愛慕也隻增不減。

可煙煙不是這樣的。

自此之後,除了必要決定,陸雨歇不再主動拿主意,也不再給提議,他隻要順著煙煙的意願便可。

但總有些時候會忘記,譬如此刻。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落在煙煙耳裡,已然變成命令。

她拿它當做神旨,絕不違背。

心酸灼痛陸雨歇雙眼,他握住煙煙柔軟的手,心事重重地與之穿行在人群。

不難猜測,是魔化陸雨歇在煙煙身上動了手腳,他怎麼敢?他竟如此狠心?

陸雨歇憤怒暴躁的同時,又深深唾棄鄙夷自己,因為他竟能理解魔化陸雨歇的做法。

誰不期望煙煙眼

中隻有自己呢?

魔化陸雨歇如此,他亦如此。

陸雨歇痛苦地閉上眼,心底滿是糾結。

他像是被不同方向的兩隻手狠狠拉扯著,理智教訓他你素來行得端做得正,竟也會屈服於齷齪手段?簡直有失德行。感性勸告他惡事非你所為,你不過是順其自然不予理會罷了。誰叫那半魂魄犯錯在先,你頂多稱得上幫凶。既然那半魂魄傻傻為你做好嫁衣,你為何不欣然接受呢?

兩個小人仿佛在腦海不停打架。

理智義正言辭陸雨歇,回頭是岸,你切莫誤入歧途,煙煙不會喜歡這樣子的你。

感性嗤之以鼻好啊好啊你就帶煙煙回去找解藥吧!到時候媳婦兒就像煮熟的鴨子飛咯!你可千萬不要哭鼻子哦!

理智辯駁休要胡說,煙煙不會拋棄你選擇另半魂魄的。

感性冷笑嗬嗬,說得煙煙好像就會丟下另半魂魄跟你走似的。

理智詞窮,結結巴巴道反正誰、誰都沒有絕對優勢,你和另半魂魄始終站在同一起跑線。

感性語氣十分得意呸,咱們現在不就把另半魂魄遠遠甩在後麵嗎?陸雨歇你要不要那麼大度,竟準備給情敵追上來的機會?哇,年度心胸最豁達男人非你莫屬啦啦啦啦……

夜深,雨珠敲打瓦片,庭院地磚被雨水淋成深色,樹木皆被洗滌得青綠。

陸雨歇坐在門前石階,怔怔眺望夜幕,任濕氣濡濕他白衣。

砰——

屋內茶杯破碎的聲音陡然響起,陸雨歇眼神一震,從呆愣中回神。

“煙煙?”他立在簷下,望向投映在窗戶的那抹窈窕剪影,眉峰微蹙。

下一瞬,木門被潔白皓腕推開,唐煙煙揉著惺忪睡眼,不理解地細聲嘟囔“陸雨歇,你不睡覺,坐在我臥房門口做什麼呀?”

陸雨歇詞窮,半晌,他指了指雨簾“賞雨。”

唐煙煙撲哧一笑,她放下手,口吻含著戲謔“哎呀,你居然是那麼浪漫的人嗎?”

陸雨歇略窘迫。

他不好窺視唐煙煙閨房,便問“裡麵什麼碎了?”

唐煙煙埋怨說“我想喝水,結果迷迷糊糊的,把杯子摔碎啦。”

陸雨歇頷首“介意我進去幫你清理嗎?”

唐煙煙搖頭“這有什

麼好介意的呀。”

陸雨歇臉頰染上薄紅,他並非一無所知的凡塵陸大寶,仙界風氣雖開闊,但禮儀仍要遵守。更何況他自持端莊,向來不與女修來往,能規避的都會規避。深更半夜,他怎會隨便進入女子臥房呢?更何況還是他心儀女子的閨房,且那位女子衣衫單薄,正毫不設防地望著他笑。

該說她單純,還是她過於相信他品行?

陸雨歇默默垂頭,嗯,他是不是也應該對自己的品行多幾分信任?

從唐煙煙身旁擦身而過,陸雨歇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揮去雜念,將地麵碎瓷片拾起。

唐煙煙掩嘴打了個哈欠,無骨般倚在門框旁,眼睛眯起來,仿佛又要睡著了。

陸雨歇便說“你睡吧,我收拾好就出去。”

若是原來的唐煙煙,肯定有些不好意思,估計還會拿起抹布,和陸雨歇一起清理。但眼下的唐煙煙聽到這般話,非常自然地哦了聲,她直接越過白袍男子,撩起床畔緋色紗幔,鑽進了被窩裡。

女子行走間刮起細微香風,陸雨歇身體僵了僵,儘量心無旁騖地用力擦桌子。

燭火在夜色裡顫顫巍巍,燈花要剪了。

陸雨歇忙完手裡的活兒,一抬頭,就見裹著被子的唐煙煙在衝他笑。

她露出可愛腦袋,隔著朦朧紗幔,嘴角弧度彎彎的,像精釀美酒,淺淡芬芳便能醉人。

陸雨歇嗓音喑啞,儘量抑製眼底幽色“怎麼還沒睡?”

唐煙煙歪了歪頭,奇怪地說“是啊,我明明很困的,為什麼突然又不困了呢?”

陸雨歇無奈搖頭,麵上堆滿真拿你沒辦法的寵溺。

唐煙煙笑嘻嘻地把被子掀開,坐直上半身,撒嬌道“不管不管,是你把我瞌睡趕跑的,你得對我負責。”

陸雨歇這話被嗆得連連咳嗽。

他耳尖滾燙,眼神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