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過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要我性命,像前朝太子妃一樣暴斃,我沒勇氣為你赴死。若沒有孩子,妾身能成全夫君坦途,甘願受之。可現在有了孩子,我不能讓嬌兒沒了母親。”
時知節握著那盞酒盅,手背青筋縱橫。
“若能留下性命,還不用被休回家去,能跟著夫君,對我來說,已經天大的恩賜。其實,隻要能在你身邊,為你早晚添衣,做妾氏、做通房、做外室,又有什麼緊要。我要你好好的,隻要你好好的,你明白嗎?”時夫人少有失儀,將柔荑覆著在他大掌之上。
嬌聲哄道:“若你為我意氣用事,成全了你自己的賢名。要麼你入獄,要麼我被君上賜死,得不償失。小妹一片苦心,不可辜負。我也沒勇氣去賭君上的喜怒與胸襟。”
“你彆這麼懂事,我求你了。”時克然啞著嗓子道。
“我也不是為誰都這般懂事。”時夫人一片肺腑之言,現在說話時,聲音還在打顫。
方才她站在廊下,的確有想過,若是被休回了家,當如何?
在家裡當姑奶奶,嫂子會不容。尤其還帶著孩子。
可若不帶著孩子,留在公主身邊,母子分離,要多揪心。
“我出身低微,爹娘更是視女兒如草芥。夫君不問出身,將妾身帶回來,妾身誠惶誠恐,不敢高攀相門。未曾想,爹娘位居高位,卻又是這等開明之人。小妹性子嬌憨,從不在我跟前使性子,隻有諸多照佛,恐我殫精竭慮,憐我謹小慎微。我這一生的福氣,都在相府。若能為相府犧牲,在所不惜。絕不能讓相府因著我隕落。”
“你放心。公主,沒什麼。”時克然擺了擺手,於是老夫老妻,一切儘在不言中。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心底惦念我,就夠了。我能容得下她,隻要你好好的。你也放心。”時夫人溫柔一笑。
對於即將出征,也沒有任何恐慌,隻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她毫無怨言,隻有感動。
“那此次同去邊關?”
“帶著,帶著。你和兒,隨我一起。”時克然說。
“你呀你,婆婆媽媽,倒像個女人,還不如你媳婦兒。”時母放下心來,免不了又拿這個長子調侃。
這餐飯沒動幾筷子,兄嫂可以一並離去,時玥箏卻被留在了原地。
此時圓滿結束,本該高興,可心底卻被愁思填滿。
她驀地握著兄長的手,也顧不上失儀了:“以後到了那兒,好好照顧自己。少飲酒。”
周文泰起初還規規矩矩坐著,許是有些疲乏了,由跪坐的姿勢,屈起膝蓋,無意間露出腰間她給的腰帶。
時克然就這樣被妹妹兩隻手拉著自己袖子,連帶著握酒杯的手,也有些不穩,點點頭:
“好好好,我聽著了,他也聽著了。安心。”
小妹一向不與自己這般親近,勾肩搭背更是從不曾有,哪怕是她年幼時。
此時這般,顯然是忍不住了。
周文泰聞聲,十分聽話的、請仆婦將自己麵前的酒盅撤了,換上清茶。
既她不喜歡,以後便不會再飲了。
宴席結束,時玥箏不得不早早回宮,可她舍不得。
虞灼隻能在身旁勸著:“王後,若不早歸,恐王上會不高興。”
“不高興,不高興,我餘生的每一日,都要忌憚他高不高興。”時玥箏默默念著,再沒了力氣爭執任何。
虞灼無奈笑了笑,在她眼裡,王後較之其他國後,已是夠恣意妄為了。
隨意換成一個其他脾氣不好的君王,隻怕她腦袋早搬家了。
宮車駛出相府,眾人一路相送。
人群散去,周文泰方站在相府彆院小門,看著留下的一地車轍,久久怔愣失神。
日落西山,明知再等不到她的身影,可就是不願離去。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