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有心把這事敷衍過去,老太太和太太隻要不說,她就當不知道。正好瞌睡碰上枕頭,剛回到院子裡,有個姓劉的村婦,投奔了來,被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送到了跟前。
劉姓村婦看上去上了年歲,頭發花白,滿臉的褶子,笑的時候,還缺了一顆牙齒,穿著破舊,但是乾淨,拘謹的坐在了腳踏上。
周瑞家的稱呼了一句姥姥,大家都叫她劉姥姥,王熙鳳正想著找個由頭說自個忙,不去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就算賈迎春和她奶媽子的事兒鬨出來,她有理由推脫,當下就打起精神應付劉姥姥。
聽說了一通家道艱難的話,王熙鳳讓平兒安排了一桌普通的待客酒席,先讓祖孫兩個吃著。這個時候,賈璉忽然挑了簾子回來。
“不是說今兒去珍大哥哥哪兒吃酒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賈璉不知道隔壁屋裡麵有外人在,一進門先解了外麵的衣袍,讓平兒趕快找衣服。和王熙鳳對坐在塌上,喝了一口茶才緩過來氣,“大老爺使人把我找回來,說賈珹今日升官,讓我去賀上一賀”。說完才想起來,“給琮兒做新衣了嗎?給他收拾妥當,我一並帶了他去。”
王熙鳳不在意的回答,“琮兒有他奶娘呢,自會替他收拾整齊了。寶玉呢?帶寶玉去嗎?”
“算了,彆衝撞了,寶玉身子骨弱,賈珹的同僚都是軍漢,和寶玉沒話說,那幫子軍漢喝酒上頭了,掰腕子還是小事,發瘋的時候拔劍擊打才算是助興。”
平兒把衣服抱出來,賈璉站起來,讓平兒給他係著腰帶。問王熙鳳,“家裡有什麼我帶去,權當賀禮了。”
王熙鳳撇了撇嘴,“大老爺打發你去,就沒給你準備賀禮?前幾天還嫌棄我們王家呢,如今你們賈家連點賀禮都拿不出來了。”
“快彆說嘴,我急等著出門呢?”
“我那架玻璃炕屏,你帶了去,不會落了你麵子。”
平兒跟著出去準備禮物了,那邊陪客的周瑞家的站起來,也不管劉姥姥祖孫,去了隔壁陪著王熙鳳說話,“人家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那邊的珹大爺,有個得寵的嶽母自是不一樣,這才回到京城多久啊,就升官了。”又說“他年紀不大,想來也是六品七品這樣的小官,如今興師動眾的,實在是眼皮子淺不成體統”
隔壁的劉姥姥,吃著雞腿還在想:天爺爺誒,六品七品已經是青天大老爺了,她們還說是小官。
賈珹在北地的時候,論軍功領的官職已經是五品的遊擊將軍,邊關老帥常常稱讚他是天生將種,這幾個月在宮中當值,兢兢業業不敢懈怠,讓皇帝刮目相看的是:皇帝每次賞賜飯食,他在皇帝或者是上官跟前,吃飯都是小口小口的吃,有人問他為何?賈珹就回答說擔心上官問話,嘴裡顆粒未咽儘,含著飯食回答不雅,讓上官等著又怕是上官不滿。
老皇帝就評價他“夠謹慎。”
念著他自從當值,從未出過紕漏,就把他調到了衙門裡麵,成了一個從四品的官兒。
四品官對著很多官員來說是個分水嶺,四品以上能參加大朝會,相對於龐大的官吏隊伍,四品以上的官員占比真的是非常非常少,那些捐官的,靠祖宗庇護得到一官半職的,極少有人能突破這個四品線,然而賈珹年紀輕輕已經是從四品了,用賈赦的話來說,就算是熬著,排資論輩,也會比彆人更早一步成四品官。
他對侄兒有種迷之自信。
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僅先把兒子提溜出來,自己也換了衣服跑到忠武侯府,和賈故喝上一杯。然而賈故今日當值,他興衝衝的跑過來,弟弟不在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老紈絝就坐在馬車裡,長籲短歎,無外乎是弟弟平日太忙,自己又沒個正經事兒乾,除了喝酒,就找不到說話的借口。
他慣常帶著出門的小廝們聽到他歎氣,隔著馬車簾子問他,“大老爺何故歎氣,故老爺後日就回來了。”
“你懂什麼,老爺我喜歡古董金石,你故老爺隻喜歡喝酒跑馬,往日裡喝酒還行,如今天冷了,喝酒的時候凍腳,想要讓他出來轉轉,又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奴才聽說錦香樓新來個姐兒,唱曲極好,捧場的人可多了。”
“讓你故老爺知道了老爺我去哪兒,肯定笑話我。不去不去,再想想。”
另一個小廝就出主意“如今天冷,故老爺愛去的望江樓聽說有燉羊肉,不如您和故老爺去嘗嘗。”
這主意好,賈赦顧不得冷,揭開馬車上的簾子坐在車門口,跟坐在車轅上的兩個小廝說,“你們明天去打聽打聽,看望江樓還有什麼好菜,一並的打聽清楚了,後天老爺我就請你們故老爺吃上一頓。”
正說著,遠遠的一個老婆子拉扯著一個小男孩慌忙躲開馬車,馬車近前的時候拉著小男孩跪下來行了大禮,賈赦瞟了一眼,納悶“這婆子何故行此大禮?”
小廝轉頭去看,那婆子已經爬起來拉著小孩子走了,回過頭來“大老爺,等會奴才去問問,這條街就咱們和隔壁東府,說不定是哪家主子奶奶的陪房親戚,再不是就是哪個被買進來的丫頭小廝的親戚。想著是沒見過富貴,看見大馬車就先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