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屋外燈籠和火把晃眼的光,陸海賢驚恐之餘也是認命般歎了口氣。
一個年過七十的文官,既不敢也沒那個能耐反抗禁軍,當然是任由禁軍帶走。
實際上自《四海山川誌》問世以來,陸海賢一介沒什麼存在感的老臣頻頻得到皇帝的恩寵和賞賜,他就已經日漸不安了。
每次被皇帝召去禦書房,陸海賢都得緊張一陣子,次次都是小心應對。
這會被抓了,陸海賢心中有恐懼,但卻也很難說沒有那麼一絲淡淡的釋然。
大內天牢處,陸海賢被押送到了這裡,單獨關入一間寬敞的牢房,這牢房裡麵倒也相對還算乾淨,甚至床上被褥也不缺。
“難道是謀逆之罪?”
“還真被愛卿說中了。”
“俞愛卿,你說這世上是否真有仙人呢?”
“不說便不說。”
俞子業搖了搖頭。
鎖牢門的聲音傳來,陸海賢看著獄卒禁軍離去,頹然坐在牢中床上心如死灰。
但顯然今天皇帝不想聽這些。
俞子業的眼神跟隨著皇帝移動,想了想道。
“是。”
“微臣深受皇恩,承蒙皇上信任為吏部要員,微臣一刻不敢忘記陛下恩典和教誨,對吏部事務儘心儘力”
牢頭在後麵恭送,等禁軍走了,旁邊的一些獄卒這才湊了過來。
“陸大人此前頗得陛下恩寵,想來是恃寵而驕,在暗中徇私枉法了?”
俞子業似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開口道。
“回陛下,這世上該有仙人!”
“可是若真的長夢一年,陸海賢身為當時茗州知州,一州長官出事,怎能不上報呢?”
家仆離開了,俞子業身邊的妻子卻湊近了過來,伸手去觸碰他的一側鬢發。
“哦?何以見得?”
“也怪不得你,誰人能想到呢,一夢一年跨越千山萬水,隨仙人遨遊天地之間,誰能想到呢.”
“皇上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急切啊.我知道了,下去吧。”
“當然,臣也會有疏忽,或許會遺漏一些事,比如一封地方文書確實也有可能沒有留意.但若一州長官真的一年不問政務,吏部定然是需要另行任命知州前去處理的,這已不算是小事,可是微臣並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事!”
“許是已經上報過了,隻是並未在意吧?”
俞子業聲音平穩有力地繼續說下去。
“相公,你不是挺對陸大人挺看重的嗎,不去皇上麵前求求情,問問怎麼回事?”
“臣也看過《四海山川誌》,此書中以誌怪玄奇之事描繪地理人文天下山川水澤,似乎也並未有什麼不妥之處啊,更無文字隱射之意,以陛下的聖明,臣絕不相信會興什麼文字獄啊!”
可是這會皇帝已經認定了,俞子業不會正麵和皇帝對著來。
俞子業點頭的同時又很快麵露疑惑,待到皇帝也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才斟酌著開口。
茗州城裡雖然有很多個墨家老太爺之事的版本,但顯然皇帝這會心中有明顯的傾向,相信更玄奇之事。
這種開玩笑的口吻也不是誰都敢對如今的皇帝說的,而皇帝此刻卻也笑著點了點頭。
“年歲日長,遲早的事。”
“不隻是仙人,也該有陰陽之分,鬼與神也不可或缺.以此亦能管教天下百姓芸芸眾生,使之敬畏法度的同時遵從禮教,便是窮凶極惡之輩也心存幾分忌憚”
皇帝禦案後麵走了出來,手中拿著書看向俞子業。
俞子業眉頭緊鎖地看著皇帝。
“這微臣就不清楚了,陛下如此說,難道陸大人之事與此有關?”
“可若陸海賢不願儘忠,或許隻是其人心貪自私,未必仙人不願奉天子之召,愛卿以為如何?”
“昨天晚上的事,大概是四更天不到吧。”
俞子業的動作微微一頓,就繼續以清水潔麵,隨後取過夫人遞來的布巾輕輕擦拭麵部,再看向來人。
“有所耳聞。”
俞子業臉上頓時露出驚愕的表情,雖然早有一些猜測,但此刻的表情也算是真假各半了。
俞子業把事情歪到了另一條路上,隻要下令徹查,他就有辦法把事情攪渾。
“不用了,去吧。”
聽到皇帝這麼說,俞子業隻能露出笑容,玩笑似的問了一句。
“唉呀,說了也白說”
俞子業點點頭。
“正常而言在新官上任之前會讓地方官員暫代知州之職,當是有利的,或許還有更複雜的原因,臣懇請陛下下旨,命人徹查茗州官場,臣懷疑其中可能藏著大事!”
“其實這世上定是有真仙的,能飛天遁地,能出陰陽,能長生久視逍遙自在”
俞子業也不再多言,擦乾淨水珠,任由夫人幫他整理衣冠,看向門外的眼神並無焦距,顯然思緒不在門前之景。
皇帝聽出來了,俞子業說的和他問的根本算不上是同一件事,所以他回的是“該”有,而非“信”有。
“哼,朕命禁軍直接去拿人的。”
皇帝的臉上多少帶著一些亢奮。
微微皺眉思量的同時,俞子業上前行禮。
聽到皇帝這麼說,俞子業又搖了搖頭。
俞子業直起身子。
皇帝看著俞子業,搖了搖頭又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書,忽然問了俞子業一個看似不太相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