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的身子微躬著,穿透她肩頭而過的龍爪此時失去了力量的支撐,化為冰藍色的流光,消失不見,她的肩膀處有一處極嚴重的傷口,血肉外翻著,和破碎的布料混在一處,鮮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發白的指尖上,凝結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冰花,這昭示著容真在以煉氣期修為接了金丹巔峰的冰靈根修士一擊之後,她所受的傷遠遠不止身體上的損傷,還有趁機竄進她身體裡的凜冽寒氣。
她確實是受傷了,這等程度的傷,足以讓玄虛陣判定她出局,畢竟再留在玄虛陣裡,就算不是真的受傷了,那痛楚也足以損傷神識。
“怎麼回事?”就連坐在長老席最上方中央的祝降鶴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扭過頭望向設計了玄虛陣的帝玄殿顧長老。
“在初始設計上,玄虛陣確實是會判定把受了重傷的修士帶離玄虛陣。”顧長老擦了擦汗,也有些緊張,“但這個判定,是根據修士本身的承受能力決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祝降鶴的微蹙著的眉舒展開,他明白了顧長老的意思。
而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坐在薛景嵐身邊的嶽遙也徹底愣住了,月之域安寧了這麼多年,連他都要忘記真正的戰鬥是什麼樣的了,玄虛陣的視角裡,那滴落的鮮血觸目驚心,他放在袖中的手緊了緊。
倒是薛景嵐沒有什麼表示,他將手裡束墨化成的扇骨緊緊捏著,看向玄虛陣裡的目光,悠遠又柔和。
這是她必須要走的路,避無可避,薛景嵐悠悠地歎了口氣。
他們身後,顧長老的緩緩的嗓音傳來:“我的意思是,容小姑娘她覺得她可以撐下去,這傷還不是她的極限。”
此時,玄虛陣裡的樹根迷宮裡陷入了短暫的寧靜,蹲在容真肩頭的阿玄竟然還安穩站著,他那雙金色的眼眸變得前所未有的燦爛,仿佛發現了什麼寶物似的。
這黑貓垂首,修長的脖頸彎下,他輕輕舔了舔容真的傷處,濃鬱的血腥氣刺激著他的神經,這是人類,如此有趣的人類。
容真察覺不到阿玄偷偷舔了她一下,因為巨大的痛楚傳遍她的全身,傷處由於神經被切斷,甚至有些發麻,冰龍的龍爪擊中她,遠不止是重傷這麼簡單,那通過傷處流竄於全身的寒氣,無時不刻不在她的經脈各處橫衝直撞著。
她的麵色蒼白,隻抬眸看向了呆愣在原地的姚青露:“姚姑娘,你不是木靈根嗎,治療術總會吧……”
她的尾音愈發虛弱,身形搖搖欲墜,但她的足尖點在地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沒有讓自己倒下去,因為容真知道自己隻要向這痛楚服軟,她就馬上會被傳送出玄虛陣。
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阿玄自己都忘記了,她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她一定要活到最後,她還要帶玄虛陣裡的靈魂光團離開,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呢。
姚青露顫抖著手為她治療,青綠色的光芒灑落全身,細細地將傷處彌合,但這隻是暫時止血,讓容真沒那麼疼,重傷還是令她無比虛弱。
當容真的傷口被暫時治療好,玄虛陣外的看台裡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喬雪蹤的手頓時鬆懈下來,手裡的落梅砸到地上,發出“嘩啦”聲響。
坐在她身邊、此前不久才剛剛出局的劉子陽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胸膛,方才在玄虛陣裡,裴煊就是用銀劍擊中了這裡,在那一瞬間,劇痛傳來,他渾身上下都仿佛被劍意貫穿,他無法支撐下去,於是被傳送出了玄虛陣。
與容真在陣中所受的傷相比,他受的傷遠遠不夠看,容真她……她才煉氣期的修為,竟然可以撐下來,玄虛陣的判定極其嚴格,不是修士覺得他可以撐下來就真的可以讓傷者繼續留在玄虛陣裡,它會考察修士的神識,修士的韌性、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騙不過玄虛陣。
思及至此,劉子陽沉沉歎了口氣,他感覺有團羞恥的火從脖頸燒到了腦門,這樣的他,在進入玄虛陣前,又哪裡來的立場去嘲笑容真呢?
玄虛陣裡,姚青露手忙腳亂地為容真治療,她暫時恢複了行動能力,但冰寒之氣還凝結在她的身體裡,而另一邊呆住的簡思影這才回過神來,她的雙唇顫抖著,就連堅定的她,現在都不敢出手了。
但是下一刻,簡思影發現因為她將注意力集中在容真身上,裴煊他們已經把她小隊裡的兩名修士擊敗,讓他們離開了玄虛陣,隻餘下那位水靈根的修士因為周圍還有破碎的冰牆護著,逃過一劫。
現在簡思影終於明白,越過冰龍,容真與裴煊那遙遙對望傳遞的究竟是什麼信息了。
容真根本不是在說“快來救救我。”
她在說“我把簡思影拖著,你們去解決她的隊友,不用管我,我能活下去。”
現在,公認的兩個最強小隊其中的一隊隻餘下兩人,而另一隊,一人重傷,其餘四人在吸收了純粹能量之後,他們的法力竟然還無比充盈。
最大對手已經不成氣候,莫非,接下來就是容真他們小隊對其餘隊伍的趕儘殺絕了嗎?
——當然,此刻在關注著玄虛陣內情況的觀看者們,也覺得他們應該獲得這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