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大花,敏感、怯懦,五歲的小花,天真、膽大,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即便她們有著同樣的靈魂,但一定要將其中一人的性命剝奪嗎?
“王村長,我知道了。”容真回過神來之後,她對王村長溫柔地笑了笑,用這種平和的表情來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
“容女俠,你能解決小花無法成長的問題嗎?”王村長搓搓手問道,“不過……為了拜托您解決山猿之事,我已經把家中壓箱底的好東西都給你了。”
“或許……”容真的眉頭微蹙,麵對這樣的情況,她也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但是,她非常堅定地認為,這裡的人們隻能通過被鏡中世界的人取代之後才能成長這種事並不是不可違背的規則,在其中,一定掩藏著更大的陰謀與利益。
她要,打破它。
容真微蹙著的眉頭舒展開,在心裡做下決定的她,對王村長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可以。”
此時,落日西垂,天際出現幾抹紅霞,已至黃昏,即將入夜,容真想著她還要回到鏡中世界尋找阿玄,所以她很快趕回了塔樓,並且從自己的空間錦囊裡摸出了一枚小鏡子放在桌麵上備著。
在等待黑夜降臨的時候,容真揉著自己的眉心,腦海深處閃過一條條她已經獲得的信息。
未來的人在不斷產生著,擁有同一個靈魂的人類,不止一個,對於虞卿來說,也是這樣。
所以,那鏡城塔樓裡的花瓣,不是那麼好取走的,因為她至少要將現在與未來的所有虞卿都殺了,才能破開那防禦在外的陣法。
就在她如此思考的時候,容真的眉頭忽然緊鎖,她感覺到自己脖頸儘處的內府印記傳來了針紮般的痛感,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撕扯著她的內府,試圖從她這裡汲取力量。
修士與契約靈獸之間有著符咒的聯係,容真還是第一次感到阿玄在試圖從她這裡拿走力量,這說明阿玄自己遇到了危險,上一次麵對山猿的時候,阿玄都沒有任何異樣。
容真單手按在了自己的內府印記上,儲存在她內府裡的濃霧散開了些許,它被傳遞給了此時正在鏡城塔樓裡的賀玄靈。
“快天黑啊。”容真緊攥著手裡的鏡子,她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直到自己鏡中的虛影逐漸消失,虛與實之間的界限被打破,夜幕已至。
與此同時,同樣在塔樓裡,賀玄靈站立於存放最後兩枚彼岸花花瓣的祭台之下,在他的麵前,已經堆疊了無數黑袍,這都是他殺死黑袍虞卿之後留下的唯一痕跡。
那緞麵的黑袍堆疊著,幾乎要堆積為一座小山,賀玄靈已經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位黑袍虞卿了,他的金色雙瞳依舊冷漠冰冷,隻是他的呼吸已經變得急促了許多。
他累了,每一位新出現的黑袍虞卿都比上一個更加強大,從出竅中期的修為提升至出竅後期,而且,與他戰鬥的經驗會被下一位黑袍虞卿繼承,現在賀玄靈的劫縛已經很難命中黑袍虞卿了,他使用靈魂之力與她纏鬥著。
逐漸,他自己的力量枯竭,他不得不向容真汲取一些力量,對麵的黑袍虞卿在一不小心露出黑袍下麵容的時候,已經暴露了她此時飛散著的白發。
現在出現的黑袍虞卿已經很老了,甚至於,她的腰都是佝僂著,但她知道,自己必須阻止賀玄靈接近那花瓣,但她要與花瓣連接她生命的陣法重新產生聯係,就一定要出現在塔樓不可。
但是賀玄靈就守在塔樓這裡,他對於敵方弱點的觀察十分敏銳,在連續不斷的戰鬥中,他甚至已經發現了,隻要熬到黑袍虞卿無法再變老為止,熬到她的生命來到終點,她就不會再產生新的黑袍人了。
現在的賀玄靈就堵著黑袍虞卿的複活點在殺,但是,他的力量終究是沒有完全回歸,他現在的實力嚴格來說,隻有出竅期出頭,即便他對戰鬥的理解與黑袍虞卿不在一個層級,但他也抵不住越來越強的車輪戰。
最後,在無奈之下,賀玄靈隻能試圖找容真汲取力量,當然,他家小姑娘也很大方,直接鬆開了內府的防禦,她堆積在內府裡無法被轉化的純淨能量直接順著靈獸契約傳遞過來。
賀玄靈注意到外麵的天色了,此時天光降臨,鏡中世界即將進入白天,容真也該順著鏡麵來到這裡尋找他的蹤跡了。
但是,眼前的黑袍虞卿即便已經白發蒼蒼、滿麵皺紋,她還是堅持不懈地試圖與守護花瓣的陣法產生練習,她還沒有到達生命的終點,她在向那連接生命的陣法展示自己的活力,告訴陣法她還沒有死。
賀玄靈知道容真即將過來了,而他也聰明地直接朝塔樓外飛去,黑袍虞卿也不敢再追著他跑——她之所以會不斷與賀玄靈撞上,隻是因為她的出生之地在這裡而已。
黑袍虞卿的生命即將耗儘,她不敢再賭,隻能飛回了城主府,尋找一處安全地方躲藏起來。
賀玄靈也知道他今日無法將她徹底殺死,因為他也賭不了虞卿的性命何時耗儘。
所以,雙方的僵持局麵正好被即將到來的容真打破,賀玄靈也跳回城外,暫緩這一次的進攻——因為他已經將黑袍虞卿消耗得夠多了。
他的人身周圍出現黑色霧氣,將他籠罩著,瞬息之間,他已經變回一隻黑貓模樣,隻是現在的他十分虛弱,隻能臥在城外的草叢裡,蜷縮著身子,等待容真過來將他帶走。
阿玄裝可憐一向可以的。
容真通過鏡麵來到鏡中世界之後,她降落的地點也是與外麵世界對應的鏡城塔樓,在這裡,守護紅色細長花瓣的陣法依舊幽幽散發著光芒,隻是在存放花瓣的祭台之下,一片狼藉。
她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黑袍堆疊在一處,仿佛是某種生命的獻祭,這些失去了身體支撐的空落落黑袍,一件疊著一件,跪拜朝聖般地散落在階梯之下。
每一個沒有軀體的黑袍,代表一個鏡中人的生命,所以這裡……到底堆疊了多少位黑袍人的生命,又是誰做出了這一切?
即便她急著找阿玄,但眼前的詭異情景,還是讓容真蹲了下來,她飛速查探了一下黑袍上的氣息,上麵猶自殘留的些許靈魂,似乎來自無境城的城主虞卿。
而這些靈魂死去的方式就更加殘忍了,它是被暴烈無情的能量直接切割殆儘——做出這一切的人,甚至不屑把這些靈魂完全吞噬,或許他是嫌棄這靈魂肮臟。
所以,到底是誰做出了這一切?
容真閉上眼,她腦海中已經浮現了一個人物的輪廓,是賀玄靈。
賀玄靈對於人類靈魂的破壞,與眼前的景象如出一轍。
是賀玄靈也來到了這個懸芳秘境,還是懸芳秘境創造了一個賀玄靈的幻影作為她需要擊敗的對象?
容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兩種推測都有可能,但現在,更加重要的事還是她要把阿玄找出來。
她很快施展法術,用自己與靈獸的契約去探尋阿玄的位置,果然,來到鏡中世界之後,他們隻見的聯係又變得清晰起來。
容真根據自己搜索阿玄的法術,確定了一個大概位置,她朝鏡城外飛去。
在鏡城之外,是一望無際的密林,容真在這裡細細搜尋過去,終於在一處草叢裡發現了“奄奄一息”的阿玄。
這可憐的小黑貓臥在草叢裡,瑟縮成一團,金色的眼眸耷拉著,看起來極為可憐。
“阿玄!”容真的心弦原本繃成了一根,現在終於看到這可憐的小黑貓,她的聲音也放軟了許多。
她蹲了下去,直接把阿玄抱了起來,阿玄在她的懷裡拱了拱,用濕潤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
“發生了什麼?”容真的語氣心疼,她摸著阿玄的腦袋,柔聲問道,“我給你報仇去。”
阿玄的尾巴抬起來,卷著她的尾指,他藏在容真懷裡的金色眼眸一閃,其實也沒發生了什麼事,他不過是將鏡城的城主殺了幾百個來回而已。
當然,他自然是不敢對容真說這些,他隻是沉默地蜷縮著自己的身體,假裝自己是一隻什麼都不知道的小貓咪。
結果此時,容真輕柔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阿玄。”
作為回應,他舔了一下容真的手背。
然後,又一道呼喚響起:“賀玄靈?”
阿玄原本準備再次伸出的舌頭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