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的手指勾住了賀玄靈的手指,他的指尖有些涼。
賀玄靈微訝,他低頭看向兩人相牽著的手,長睫微垂,並沒有說話。
容真的手又觸電般地彈了回來,她這才想起賀玄靈是一個真實存在著的男子,而不是她家可親可愛的小貓咪。
但是,等她的手縮回去之後,賀玄靈已經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並不厭惡她的觸碰。容真的手被他握著,而後賀玄靈的手逐漸變化,它變化為一隻貓爪。
賀玄靈變回他小貓一般的獸形,他輕盈跳上容真的肩膀,如往常一般在她肩膀蹲著。即便他蹲在容真身上,幾乎沒有重量,但在知曉他身份之後,容真覺得她的肩膀沉甸甸的。
她反手摸了摸賀玄靈的腦袋,手感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你還需要隱藏嗎?”容真輕聲問道。
“在救你時,我已經暴露了,我隻是不習慣以人身示人。”賀玄靈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還是那般好聽。
但此時的容真想的是,好你個賀玄靈,原來之前不喵喵叫,是因為他根本不會發出貓叫聲。
她拍了拍賀玄靈的腦袋,走出了院門。
天嵐門的建築還是以前的樣子,那極具特色的建築與周遭的山水景色格格不入。其實,在當初那些修士準備入駐天嵐門的時候,他們私底下其實對這建築發表過許多意見,但最終,他們還是和薛景嵐一樣,看久了竟然就順眼了。
容真想到了司翰,也不知道他的師門怎樣了,所以她打算先去拜訪一下丹霞門。
她走向天嵐門的山門處,這路上要經過一泓深潭,此時,那隻蠱雕從深潭底部遊了上來,它一路朝容真奔了過來,濕噠噠的大掌踩在地麵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你近日來好像胖了些。”容真摸著下巴,繞著蠱雕轉了一圈,評價道。
蠱雕搖晃著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它伸出爪子,指了指其他門派修士居住的方向,示意容真是那些修士們非要投喂它,它其實也不想吃的。
容真摸了摸蠱雕的腦袋,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蠱雕的日子過得不錯,她就放心了。
她低頭,在自己的空間錦囊裡翻找了一下,又摸出了一些吃食,遞給蠱雕。這蠱雕被喂得那麼胖了,竟然還吃得下,容真一麵喂,它就一麵吃,直到遠處的草地裡傳來腳步聲。
容真抬眸望去,便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身形,他身著一襲墨藍色的衣袍,更襯得他身材高大。他的眉眼威嚴冷肅,眉心有一抹殷紅的印記,發絲被嚴整地束在發冠之中,舉手投足,儘是強大的威壓。
其實他的氣息相較素月心,並沒有弱上多少,在須彌城時,容真麵對素月心,覺得自己頭都要抬不起來,但現在她麵對眼前這位修士,竟然還能保持從容。
容真見這位陌生的修士,便抬眸問道:“您是?”
“海之域,顧久煜。”他對容真報出自己的名字,“之前的海之域由我統領。”
“顧道友。”容真用尊敬的語氣喚了他一聲。
她不知道顧久煜就是那名被困在魂繭之下的修士,她花了數年時光去消融他的魂繭,同時自己也在修煉著。
曾經相伴了數年的兩人,在見麵時,竟然都沒有認出對方來,隻是覺得對方的氣息有些熟悉。
容真不知為何海之域的修士會在這裡,因為海之域特殊,內裡並沒有門派之分,隻遵從一人的統領。如果連身為海之域領導者的顧久煜都來到了月之域,這是否意味著——
“海之域的修士都陷於惡鬼之中。”顧久煜閉上雙眼,冷靜的麵龐上有痛苦之色,“雖然海之域距離九淵獄最遠,但海中有歸墟,在此之前,誰也沒有想到,這歸墟竟然會與九淵獄相連。”
“一部分的惡鬼,從陸地進發,而另一部分的惡鬼,從歸墟之中逃出。”顧久煜說道,“那時我不在海之域中——當然,就算我在,也無濟於事。”
容真自然能想象那個慘烈的景象,更何況,海之域的惡鬼是從內部湧出,想來那裡的修士更加抵擋不住。惡鬼隻要存在一日,對人類來說便是浩劫,她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
“有人告訴我,或許還有希望,將我從無儘的夢境裡喚醒,隻是我不知道,這希望在何處。”顧久煜緩聲說道。
他隻是在閒暇之時,在天嵐門內散步,正巧撞上了容真,又覺得她氣息熟悉,便好奇過來隨口搭話。但容真周身的氣場確實奇特,他竟然忍不住將海之域內發生的事告訴了她,連帶著,連他那無法醒來的夢,也說了出口。
當顧久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容真愣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己曾經淨化過的那個魂繭,那個厚厚魂繭的主人,想來也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夢境之中不願醒來吧,這世上究竟有怎樣的煩惱,能夠將人的心封存至這個地步?
“但夢境終究是虛妄的,不論多麼美好,它都與現實無關。”容真將手裡的小魚喂給蠱雕——這還是她在宗門大比第二輪的海裡撈的,“隻要醒來,不論現實多麼殘酷痛苦,它都是真實的,即便是極微弱的希望,也能伸出手去抓住它。”
“我該如何?”顧久煜望向了遠處的天空,“他們還是陷於惡鬼帶來的苦難之中。”
“若是惡鬼,便將他們殺了,報仇也是好的。”容真朝他笑笑,“我們現在做的,不就是這件事嗎?”
“惡鬼是無窮無儘的。”顧久煜似乎認清了惡鬼的本質,“即便我們消滅了惡鬼,那我們又該如何對付惡鬼背後的賀玄靈呢?”
容真一愣,蹲在容真肩膀上的賀玄靈身子也僵住了,他早就想撓這個顧久煜了,結果說著說著,話題怎麼就扯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