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心見帝吾離開,也沒追上,隻回首對自己這邊的修士輕聲道:“先回去吧。”
人類修士剛剛結束與惡鬼的戰爭,便又陷入了一場新的對立之中,因為戰時究竟誰是叛徒這個問題,原本團結一致的人類修士再次分開,或許再下一次相見,他們的對手便不是凶殘的惡鬼,而是他們曾經的道友了。
即便有所準備,容真也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居然如此激烈,在三言兩語間,人類修士便分作兩個陣營,在戰中破壞小魂陣的是叛徒的行為,最終留下來的這些修士們……選擇相信賀玄靈。
能夠爭取到這樣的結果殊為不易,但容真站定在原地,眼睫輕顫,還是有些無力。她該如何呢……在那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帝吾都可以顛倒黑白,祝降鶴的身軀被他占據,就連破壞魂陣的過錯他也要推到賀玄靈身上。
他做了如此多的惡事,卻還是有修士願意相信他,那些相信他的修士錯了嗎?並沒有,隻是蒙著他們眼睛的紗布多了些,不論如何用力撕扯也扯不開。
容真的眉頭緊鎖,賀玄靈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他低聲道:“好了。”
“就是如此了?”容真問。
“隻能如此了,還有這麼多人留下,是最好的結果了。”賀玄靈看向悠遠的山巒線,語調平靜,“我以為不會有人留下。”
容真閉上眼,攥緊了自己的手:“有什麼能夠擊敗他的辦法嗎?”
“就算我拿回封印在九淵獄深處的力量,他也同時收回封印的力量,我與他的實力也還是在仲伯之間。”賀玄靈冷靜地對容真說,“這若是一盤棋,我們已經從劣勢即將下到了扳平時候,隻是……勝負難分。”
“惡鬼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惡鬼產生的原因尚未解決。”賀玄靈與容真落在隊伍的最後方,他看著前方擠擠挨挨的修士們,對容真道出目前的局勢,“人心生惡,在這般對立的條件下,或許還會有惡鬼誕生。”
他們剩餘的修士暫時回到了天嵐門一帶,待解決惡鬼之後,他們又迎來了新的敵人。容真與賀玄靈一道回了她自己的小院,剛進門,容真便無法再保持冷靜。
她反手將門關上,一低頭便撲進了賀玄靈的懷裡,她低聲說道:“你明明什麼都沒做。”
賀玄靈拍了拍她的後背:“我有幫助阻止小魂陣崩潰。”
——正是因為要分心照顧小魂陣,他這才讓帝吾將混淆視線的法術放出。
容真此時當真有些絕望了,她知道這種長著嘴巴卻無法為自己辯解的感覺,因為有許多人根本不相信他。
“我不明白,他們為何如此……如此愚昧!”容真緊緊抱著賀玄靈,她知道賀玄靈並不在乎他人對他的看法,但是在不久之前看到他一人立於人群中央,卻無人站在他身側的時候,她卻沒由來地感覺心疼。
為何會這樣呢,他什麼都沒做,甚至還幫助人類鎮壓了惡鬼那麼多年,卻還是有人將他視作惡人。有些人生著耳朵與眼睛,卻不願去聽一聽、看一看真相。
賀玄靈自己倒無所謂,他隻半抱著容真道:“你曾對我說過,莫笑世人愚昧,若我有一天告訴你,你每日喝的水都是有毒的,你也不會相信。”
他萬萬沒想到,有一日他竟然會替人類說話——隻是為了哄一哄容真。
容真的理智尚存,隻是她現在卻有些討厭起那些還不願相信真相的人類來,與惡鬼的戰爭她尚且有幾分把握,但是與帝吾……她卻無可奈何。
他太強了,強到沒有人可以殺死他。
容真把額頭抵在賀玄靈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擊敗惡鬼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她的胸腔之中被另一種窒息般的絕望感填充。
“我會想辦法解決他。”賀玄靈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將容真半抱著往前走,一麵走一麵說道,“我們先想辦法給夠壓力,讓帝吾將封印我力量的封印撤回,待拿回我丟失的最後一點記憶之後,我們再討論辦法,如何?”
“可是……可是除了你誰還能給他壓力?”容真問道。
“讓那素掌門去。”賀玄靈早已有了謀劃,“要同時對付我和她,帝吾必須要拿回封印的力量不可。”
“素掌門……她會願意出手嗎?”容真輕聲說道,素月心大多以旁觀者的姿態在處理事情,她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她選擇了真相”而不是“她相信賀玄靈”,而這樣的她當真會幫助出手嗎?
“不知。”賀玄靈搖頭道,他與素月心並不相識。
“現在去問問她?”容真問,她低下頭,從賀玄靈的懷裡退了出來。
賀玄靈倒是不急:“這幾日先修整,真相未明,如霧裡探花,行動之時都不會安心。”
“我師妹回來了,我還沒來及與她敘敘舊。”容真一拍腦門,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現在才有空閒下來想彆的。
“走吧,我陪你一道去。”賀玄靈對容真說道。
此時他的身邊有黑色霧氣繚繞,轉瞬之間他已然變回一隻小黑貓的模樣,跳上容真的肩膀。
容真抬手去撫摸他的脊背,搓著他柔軟的皮毛,她這才安心了些。罷了,帝吾之事容後再議,現在正是他們師門團聚的時候。
她本想先去尋薛景嵐,與他一道去找喬雪蹤,但待她抵達薛景嵐住處的時候,喬雪蹤竟然已經在他的院中了。
此時的喬雪蹤似乎正將什麼東西收入空間錦囊之中,她低著頭,麵色似乎並不好看。
容真看著她緊攥著的袖口,那紋著雲紋的薄紗之上有點點水痕洇過痕跡,她扭過頭來,隻喚了一聲:“師姐。”
容真看著喬雪蹤,她注意到一向冷漠的喬雪蹤此時的眸中有些許異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