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
沈竹打算做飯了,枝枝看了看水缸裡沒水了,立馬自告奮勇。
“媽媽,我去弄點水來。”
看枝枝那小身板,沈竹樂了,“我還是我自己來吧,你能拎的動麼?”
枝枝輕咳了一聲,其實她是對那個壓水井比較好奇,後世已經沒有這些了,早就已經淘汰了這種取水方式,所以才想要去玩一玩,她轉了轉眼珠子,道:“那我壓滿了水,再叫你來。”
沈竹想了想也行,就隨枝枝去了。
枝枝實在是太無聊了,不然也不會找這種事情玩,拿了個水桶,就跑到了大院角落裡的壓水井旁,先加了點水在裡麵,白嫩的小手才開始壓了起來。
確實挺有意思。
水出的很快,枝枝壓了幾下,就開始從小小的水柱變成了大的。
沒一會兒,就滿了半桶。
這是沈竹能拎的動的重量,要是再滿一點,就要吃力了。
枝枝打算去喊沈竹了,不過剛打算回頭,壓水井的把手上就出現了一隻手,對著水桶的位置又按壓了幾下,比枝枝的動作要更大更重,出水就更快了。
她詫異的抬眸看了過去,發現是江淮。
這幾天他們兩沒什麼交際,除了賣鹵味的時候,江淮似乎都躲避著她們母女,所以也難得有這樣時刻。
枝枝以為江淮是忙,倒也沒有多想什麼,看到他便喊了一聲。
“江淮哥哥。”
江淮悶聲應了一聲,輕鬆的拎起了滿了的水桶,黑眸看了她一眼,蹙起眉頭來,“家裡水缸沒水了?”
枝枝點頭。
江淮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他抿唇道:“以後沒水了喊我。”
沈竹和枝枝都乾不了這些,哪怕是沈竹,要把水缸弄滿水,也得走好幾趟,半桶半桶的來。
聽到江淮的話,枝枝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不是很麻煩你麼?”
“沒關係。”江淮淡淡的回了一句。
少年拎著水桶走在前麵,腳步很快,枝枝腿短跟不上,一下子就落了很大的距離。
剛剛兩母女回來。
整個大院瞧見了沈竹的穿著,立馬就開始私底下聊了起來。
有人驚歎。
“沈竹是真好看啊,那身段模樣,說出去二十歲出頭都信,一點不像是生了孩子,咱們整個大院裡,最漂亮的就是她了吧。”
大家紛紛附和。
不過也有壞心眼的,就比如趙桂鳳,上一回枝枝和自己女兒丁小蘭鬨矛盾,沈竹帶著枝枝來家裡鬨事,她雖然明麵上打罵了丁小蘭,但是心裡頭還是對沈竹有意見的。
這會兒聽了這話,便撇撇嘴道。
“好看有啥用,男人都不要她了,離婚的女人打扮的這麼漂亮,誰知道在外麵做啥呢,我記得她就是個紡織廠裡的職工吧,那衣服看著不便宜,她能買得起?說起來,說不定沈竹當初離婚,就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不然為啥要離婚?”
人就是這樣。
有嫉妒心理。
沈竹長得好,性格好,大家喜歡她,就肯定有人不喜歡,要從裡麵找出她不好的地方,才能讓自己的心理平衡。
不過趙桂鳳的話說的太難聽了,這明裡暗裡的,都是在說沈竹不乾淨。
枝枝人小隻,路過的時候,這些人根本沒看到她。
她聽了這些話,臉色頓時冷了。
枝枝沒想到趙桂鳳的嘴能這麼臟,不過也是,能對江淮這麼刻薄的人,至少不會是個好人。
枝枝冷笑了一聲,微微眯起眸子,隨即就走了上去。
趙桂鳳聊的起勁,一通編排下來,心情舒暢的很,就聽到耳畔傳來了稚嫩軟糯的嗓音,“趙嬸子,你這是在說我媽媽麼?”
聽到這話。
趙桂鳳愣了一下,轉頭看去,就瞧見了枝枝站在那,就這麼看著她。
莫名的,趙桂鳳有些心虛。
畢竟是在背後說人壞話,大院裡街裡街坊的,對人家就算有點意見,背後說兩句,那也隻是碎嘴,可當著人家的麵,讓人家聽到了,那就不行了。
總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趙桂鳳眼神飄忽,想要說幾句場麵話,可看枝枝這麼瞧著自己,似乎能看透她心理的眼神,就有些不舒服了,她索性梗著脖子嚷嚷道:“你這丫頭瞎說什麼呢,我們大人說話,哪有你的事情。”
枝枝心裡冷笑了一聲,但麵上卻是眼眶泛紅,沒有朝著趙桂鳳說,而是衝著其他幾個圍在那說閒話的人,淚珠兒在眼睛裡打轉道:“各位叔叔阿姨,我和我媽媽來這裡,家裡沒有個能護著我們的,但是我覺得,大院裡的人都是好人,平常有什麼,大家都是互幫互助的多,我還小,很多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什麼叫做遠親不如近鄰,總是感恩著能有你們這麼一幫好鄰居。”
“我媽媽不說多會做人,但是我想著總沒有得罪過趙嬸嬸,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媽媽,你們看我現在這樣子,像是十歲的人麼,奶奶家嫌棄我是個閨女,說我是賠錢貨,吃飯都不讓我吃飽,我媽媽實在是受不了了,才和我爸爸離的婚,當初我爸媽離婚,所有人都和我說,我是個沒爸爸要的孩子,是我媽媽護著我。”
“我媽媽一心一意的為我,我心裡都是知道的,要是我們家真有錢,也就不用為了每天的生計操勞了,媽媽一年到頭難得置辦一件衣服,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趙嬸嬸要這麼說我媽媽。”
說著說著,枝枝就捂臉哭了起來。
她說完,才朝著趙桂鳳道:“趙嬸嬸,是不是離了婚的女人,就不能買新衣服了,就不能好好生活了?非得過得很慘,一直以淚洗麵的才行?”
她年紀小,按道理是不應該說出這種話來的,可是現在說了,就更讓人覺得心疼可憐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枝枝平日裡對誰都笑眯眯的,看著很樂觀,哪裡知道以前還經曆過這些。
再想想枝枝說的話,要是沈竹真的外麵有姘頭,怎麼可能還住到這裡來,母女兩離了婚已經夠可憐了,她們性格脾氣也好,大家夥都是相處起來覺得舒服的。
現在這樣鬨起來,的確是趙桂鳳不對。
有人看不下去了。
“枝枝,你和你媽沒錯,是有些人思想肮臟齷齪,跟你們沒什麼關係,嬸子這裡有糖,你可彆哭了,看的嬸子都難受。”
“是啊,這買件衣服怎麼了,憑啥還得被人說,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彆人好。”
“你彆聽你趙嬸嬸的話,她就是嘴巴臭,你看我們都不搭理她。”
……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全都向著枝枝說話。
大家夥也沒見過比枝枝更懂事聽話的了,平常這小姑娘就討喜,至於趙桂鳳,在大院裡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大家都不看好她的人品。
對江淮江潤兩兄弟是怎麼樣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對趙桂鳳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見枝枝幾句話,就把場麵翻轉了,趙桂鳳被說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是一肚子的火,想要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還是要點臉的,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街裡街坊的都重要,加上自己確實是在說彆人壞話,半晌隻能訥訥道:“我這……不是也是猜測麼……”
“趙嬸嬸,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知道這年頭對女人的名聲有多重要麼,你是要逼得我和我媽媽去撞牆,你才滿意麼?”枝枝看著趙桂鳳,眼淚嘩嘩嘩的掉。
趙桂鳳徹底說不出來了。
大家夥看枝枝這樣,知道她以前肯定受了不少罪,要不然才十歲的人,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早熟的叫人心疼得不得了。
對著趙桂鳳的語氣就更差了。
“桂鳳,你還不趕緊道歉,要是真出了事,你擔待的起麼?”
“就是啊,你自己也有女兒,老趙也在外麵打工,這樣的生活你最知道什麼滋味了,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這是逼著趙桂鳳道歉了。
趙桂鳳哪裡有過這樣的時候,憋屈的要命,可自己又說不出什麼辯解的話,氣的夠嗆,她嚷嚷道:“我為什麼要跟一個小丫頭道歉啊。”
“你做錯了事,憑啥不道歉。”
有人這麼說。
枝枝知道輿論現在都是偏向於自己這邊的,她賣慘也賣的差不多了,便擦了擦眼淚,苦笑了一聲,“趙嬸嬸,我知道你見不得我們家好,大不了我和我媽媽搬出去,不礙你的眼了。”
說著就要跑上樓去。
看到這情況,大家夥肯定勸啊,趕緊拉住枝枝,你一句我一句的哄了起來。
小孩子多脆弱啊,大家都是有孩子的,哪裡能不心疼。
都覺得是趙桂鳳太過分了。
趙桂鳳感受到四周圍的目光,都是鄙視不讚同她的,連跟自己平日裡關係還好的,都不搭理自己了。
她氣的半死。
這會兒。
正好江淮拿著水桶下來,打算給枝枝家再搬點水,看到前麵這情況,微微蹙起了眉頭。
趙桂鳳也看到他了,一看那木桶上麵寫著沈竹家的名字,立馬就來氣了,咬著牙道:“你這臭小子,我們家養著你,家裡的事情都不管,竟然還跑外頭去給彆人做事,真是頭白眼狼!”
江淮冷冷的看著趙桂鳳,“舅媽,家裡的活每一件都是我做的,你是收養了我和弟弟,但是我也用了我的勞動來報答你,我不是賣給了你,我有權支配我自己。”
說到這,他又頓了頓,繼續道:“舅媽,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
後麵一句,趙桂鳳沒聽懂,但是她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趙桂鳳要氣炸了。
一向來都不吭聲的江淮,都要幫著外人來說自己,她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厲害。
“行啊你厲害,你有本事,晚上你彆想吃飯了!”
說完話,趙桂鳳就轉身回了家。
她再待下去,誰知道外頭的人要怎麼說自己,不如就不待了。
枝枝知道這一回,大院裡的人肯定都覺得趙桂鳳不行,都是向著她們家的,沈竹的名聲保住了,這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這麼想著,枝枝衝著大家夥懂事的扯開一個笑容,“謝謝叔叔嬸嬸們,我好受多了。”
見枝枝沒事了,大家也就散了,都還得做飯去。
院子裡剩下了江淮和枝枝。
看著枝枝小臉上都是淚痕,江淮的心有些不舒服,他麵無表情的走去弄滿了水桶,又提著水桶到了她麵前,半晌沒開口說話。
枝枝等了會兒,都沒聽到對方開口,隻好抬頭看江淮。
她小聲道:“對不起啊,害你晚上沒飯吃了。”
這是枝枝意料之外的事情。
沒想到趙桂鳳會遷怒到江淮身上。
要不是江淮幫著自己家弄水,又因為自己才跟趙桂鳳嗆聲,他也不會被遷怒。
聽到枝枝的話,江淮的眸色暗了幾分,明明是他的舅媽,說了難聽的話,可是枝枝到這個時候不僅沒有給自己臉色看,還自責擔心他沒有晚飯吃。
江淮不由攥緊了拳頭。
他的聲音很低,“沒事,就算不是因為你,她也不會給我飯吃。”
他早就習慣了。
江淮話很少,人也很沉默,可看著枝枝,他又忍不住蠕動了一下嘴唇,開了口,“你也彆太難過,你和沈阿姨都很好,現在日子苦一些,以後都會好的。”
枝枝有些詫異的看向少年。
江淮這是在安慰自己?
枝枝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朝著江淮甜甜的笑了起來,“謝謝你,江淮哥哥。”
晚霞映照在枝枝的容顏上,將勝雪的肌膚浸潤了幾分緋色。
江淮的心莫名的柔軟。
九月到來這日,沈竹早早的起了床。
今天是枝枝開學的日子,她心裡高興,特意比平時上班還要早起一些,做了頓豐盛的早餐,又拿出了新買的紅裙子,叫枝枝給換上。
還給枝枝用絲帶紮了兩個小揪揪。
這麼一看,倒是更可愛了幾分,跟年畫上的小娃娃似的。
枝枝被打扮的這麼裝嫩,倒是有些不自在,但看沈竹這麼喜歡,也就隻能隨她去了。
沈竹笑眯眯的,心情顯然很好,領著枝枝就出了門。
枝枝是在禮縣小學讀的書,今年剛好升五年級。
到了學校後,枝枝看了看四周圍,學校的環境自然是沒有後世好的,綠化就不行,不算多大的學校,不過讀書氛圍卻很濃鬱。
沈竹先領著枝枝去了教務處交學費。
不過卻是得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沈竹很是震驚,“去年不都五塊錢一個學期麼,怎麼今年得要十塊了?”
教務處的老師也很為難,他指了指單子上,解釋道:“之前五塊錢,是因為肉聯廠跟咱們學校是掛靠的,孩子送過來都是五塊錢,但是現在這邊名單交上來,你女兒林枝枝已經不在肉聯廠子女名單裡了,那就沒有這個優惠政策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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