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這人,優點、缺點極其鮮明。
優點是名氣大,善於招撫雜胡。
缺點是能力不行,不滿他散走的人與來的人差不多,正所謂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也。
而且,士人該有的毛病他一樣不少。
他服藥吃散,縱情聲色,經常理事不明,好壞不分。
就最近,有個叫令狐泥的人自晉陽來投,具言虛實。
泥父盛,乃晉陽護軍,劉琨手下大將。
因劉琨寵信伶人徐潤,且任其為晉陽令,致潤驕恣,乾預政事,令狐盛屢次諫言。琨怒,收盛,徐潤又趁機吹風,劉琨便殺了令狐盛。
令狐泥倉皇出奔,投靠大漢,將晉陽內情一一告知。
天子大喜,以令狐泥為前導,勸降晉陽將吏,又啟用撤回平陽的中山王劉曜,令其與河內王粲一起,將兵殺向晉陽。
劉琨以前往河北募兵為由,東走,留郝詵、張喬將兵守禦。
晉陽無兵又無糧,守城是不可能守的,再加上令狐泥勸降了不少人,這一次拿下晉陽的機會很大。
王彰對此非常滿意。
多少年了,終於可以拿下晉陽了,如此便可全據並州山河表裡的地利,妙哉!
“晉陽拿下之後,孤當上疏,勸陛下——”劉敷舉起酒杯,笑道。
話未說完,便見得親將掀開大帳入內。
劉敷無奈地放下酒杯,問道:“何事?”
親將沒有猶豫,直接稟報道:“硤石津傳來消息,晉軍大舉渡河,搶占了渡口。”
“什麼?”劉敷定在了那裡,右手緊握著白玉杯,青筋直露。
親將又複述了一遍。
“何時渡河的?有多少人?”王彰不動聲色,問道。
“應是三十日夜。”親將補充道:“晉賊現下正大修城寨,以為固守。據斥候所言,賊眾應不下萬人。”
劉敷還處於震驚狀態,沒回過神來。
王彰則默默盤算。
“萬人”這個數字應該可信,因為他是從晉軍擁有的船隻數量以及一天擺渡的頻率推算出來的。
一萬人渡河,可麻煩了啊!
“硤石津附近可能調集兵力圍剿?”劉敷終於冷靜了下來,霍然起身,問道。
王彰搖了搖頭。
硤石津不是防禦的重點,畢竟上遊八九十裡了。之前派駐了三千兵,起到的也隻是監視、襲擾作用,後來調走了一千五百步卒、五百騎卒,隻剩一千兵。
這一千人,既要守禦營寨,又要分兵巡視河岸,真的不夠用。
晉軍若從這邊大舉渡河,且趁夜偷襲的話,所需要麵對的就隻有幾百步卒。三十日夜又大雨滂沱,這些人可能還疏於防備——唉,王彰歎了口氣,千防萬防,最後被人聲東擊西,沒救了。
劉敷立刻攤開了地圖。
王彰眼尖,看到他的手都有些發抖,心中更是歎氣。
劉敷的目光在地圖上掃來掃去。
大概隻有軹關有兵了,但那是輪番調來守關的人,不可輕動,且人數不過四五千,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
“可否讓陛下親征?”劉敷臉色愈發惶急,口不擇言道。
“大將軍慎言。”王彰輕聲提醒道。
劉敷反應了過來,無力坐下,呼吸有些急促,眼珠轉來轉去,顯然還在苦思破解之策。
“大將軍,此事還需稟報平陽。”王彰說道。
劉敷用哀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王彰避開他的眼神,自顧自說道:“鎮遠將軍在冀州,鎮西將軍在馮翊,中山王、河內王去晉陽了,大將軍則在河內。而今河北能動用的,除了石勒之外,就隻有鎮守平陽周邊的諸部禁兵了。這些兵若動,非得天子允準不可。”
“遮馬堤大營還有三萬餘步騎,還有機會!”劉敷聽不得王彰的冷靜分析,直接打斷。
“三萬三千餘眾,石勒、趙固的兵馬就占了兩萬有餘,他們守營尚可,與邵賊野戰的話,真有勝算?”王彰反問道。
劉敷不能對。
“野戰?守營?”劉敷馬上反應了過來,驚喜道:“中軍是說邵賊可能率軍東行,攻我營寨?這不就有機會了麼?”
“他是可能來,但有沒有機會就難說了。”王彰歎道:“軍情緊急,還是先稟報天子吧。”
劉敷麵色慘白。
王彰不看他,起身告辭之後,回到自己的營帳,提筆寫字。
片刻之後,信使奔出大營,經軹關前往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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