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匈奴已經竭儘全力,而匈奴卻沒有全力對付他,就彆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能想辦法把宛城重新奪回來,就已經僥天之幸。
“南陽可還穩定?”邵勳又問道。
羊聃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之色,低聲說道:“明公,梁芬收編降卒、擴充部伍,眾至兩萬,已是勢大難製。”
“兩萬什麼兵?”邵勳冷靜地問道。
“世兵。”羊聃說道:“他給關西流民分了地,原本明公看上的屯田軍的地也被他分出去了,就在宛城城下。南陽國也被侵吞了一些土地,送給了投奔而來關中流民。更有氐羌胡眾,好勇鬥狠,不用心種地,但遊弋射獵。這些人,隻聽梁芬一人之命。”
“天水閻鼎等人,更是梁芬爪牙,為其統軍,囂張一時。”
“聽聞關中戰亂不休,不少士人、豪強乃至胡人首領舉眾來投,梁芬是鐵了心要當宛城的坐地虎了,為此不惜得罪地方豪族。”
“連南陽國也被滋擾了?”邵勳有些不滿。
羊聃左右看了看,又糾結了一會,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不情不願地遞到邵勳手裡。
邵勳接過,先看了下密封,然後拆開,發現居然是南陽王妃劉氏所寫,頓時瞪了一眼羊聃。
羊聃這廝果然不得了,居然瞪大眼睛與邵勳對視著,表達自己的不滿。
邵勳笑了,不與他計較。
有的士族子弟到現在還沒轉過彎來,覺得自己很厲害。在羊聃這種人眼裡,邵勳大概是攀附他們家成事的,簡直不知所謂。
邵勳看完之後,便將信收好,問道:“南陽之局,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明公或可上疏朝廷,請率軍南下,剿滅杜弢賊眾。過路之時,順手將梁芬抓了。那些關西賊眾,一並砍了這事,我看諸郡豪族都挺願意的,一定會出兵響應明公。”羊聃舔了舔嘴唇,建議道。
邵勳冷笑一聲,道:“彭祖,打打殺殺成不了事。你也領兵多年了,若連這都學不會,趁早回家待著吧。”
羊聃眼中凶光畢露,片刻之後又緩緩低下了頭,道:“明公說得是。”
劉靈笑嘻嘻地看著他,手從刀柄上移開。
對付這種自視甚高,又凶殘暴虐的世家子,不要和他玩什麼陰謀,直接用他聽得懂的方式對話,效果會更好一些。
羊聃是頭凶獸,目前也隻有邵勳能降服得了他。
經曆了這幾年的征戰廝殺,順陽太守羊曼怕是都沒法完全控製此人了。
“此番入洛,你去新安城外紮營,深溝高壘,勿要浪戰。”邵勳說道:“盯著王彌就行,彆讓他衝出來襲擾吾之後路。”
“諾。”低了一次頭的羊聃也沒什麼心氣了,悶聲答道。
邵勳懶得多說了,又叮囑了幾句軍紀,便離開了。
他原本想讓羊聃率軍到河陽北城,與匈奴人碰一碰的。現在看來,這支部隊需要整頓。先讓他和王彌玩玩,見識下北地高強度的戰爭,彆再以為在荊襄南陽打了勝仗,就能在河南、河北繼續打勝仗。
說句難聽的,王彌若率軍出城與羊聃野戰,勝負猶未可知。
人家打的仗也不少!
結束會麵後,邵勳猶豫了一下,便回了金穀園。
園內安置了近百家來自廣成澤的百姓,他們由羊獻容的人管束著,在金穀園內挑選了一些尚未完全傾頹的屋舍,暫時安頓了下來。
這些百姓是邵勳特彆要求的,他們有豐富的種植牧草、飼養牲畜的經驗,可以在洛陽教授其他人,推廣技術。
是的,邵勳打算加快馬匹培育的步伐。
但他不想放牧,那樣效率太低。他打算采取集約化的農業生產方式,即通過在上好的農田內種植牧草,收獲更多的飼料,喂養馬匹。
中原的老百姓沒有把牧草當做正經農作物的習慣,他現在就要破除他們的固有認知,讓他們知道,原來牧草也可以像糧食一樣種植,可以像粟麥一樣進行田間管理,可以通過種種手段提高產量,比單純放牧效率更高,占用的土地還更少。
這些有著豐富牧草種植經驗的百姓,是一種非常寶貴的資源。
他們知道如何搭配種植牧草的種類,知道如何進行田間管理,知道如何選種留種,知道怎樣喂養牲畜效果最好,知道如何養護牧草收割後的地力……
這是長期的積累帶來的厚積薄發。
沒有之前的數年如一日堅持,就沒有這些專業人才。
而帶來這一切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樓閣中,冷笑著看向他,一副肺氣炸了的表情。
邵勳微微低下頭。
他強迫自己回憶了下過往幾年內,與羊獻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儘量想她的好,然後抬起頭,露出一副混合著愧疚、愛憐以及思慕的表情,笑著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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