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聰站在高樓下,看著充斥天地間的豪雨。
“這般大雨,馬都跑不起來,拓跋猗盧還費個什麼勁!”劉聰雙手用力地拍著窗框,煩躁地說道。
一眾官員、宗室站在屋內。
今年年初,劉聰改革朝政。
先置十六將軍典禁兵,各管二千人,計三萬二千步騎,由諸皇子分領。
再置左右司隸,各領二十餘萬戶百姓,每萬戶設一內史。
又置單於左右輔,各主十萬落——這次把匈奴也囊括進去了。
從這裡可一窺匈奴戶口,在沒有吃下關中西半部分的情況下,劉漢直轄晉人近五十萬戶、二三百萬口——這顯然沒有包括石勒、曹嶷直轄的戶口,因為加上的話遠遠不止,但王彌控製的戶口有沒有算進去,委實難知,劉漢朝廷的戶口數據顯然不會通報外人。
胡人的數量二十萬落。
落即帳篷,是一種傳統的計量單位,少則一兩人,多則十幾、二十人,按平均五六口人算,已不下百萬,其中匈奴約占一半,雜胡加起來占一半。
二十萬控弦之士,顯然並不完全是吹噓,雖然他們完全支持不了二十萬騎兵的作戰。
其後還有一係列官員任免、調動,其中最重要的是以劉粲為丞相、領大將軍、錄尚書事,進封晉王——他現在已不是河內王,而是一字王了,完全是當繼承人在培養。
劉乂,大概率沒機會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要不要從關中抽調兵馬?”見眾人不說話,劉聰追問道。
大司空朱紀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或可抽調部分人馬回援。大雨停歇之後,劉琨、拓跋猗盧必有動靜,還需備之。”
“抽多少人?”劉聰問道。
“抽禁兵六千即可,關中氐羌之眾,亦可征發萬人。河西諸部,陛下看著辦吧。”
“何人為帥?”
“中山王可也。”
劉聰點了點頭,道:“便以中山王為帥,讓幽州烏桓一同出兵,夾擊拓跋。”
幽州烏桓是新近投靠來的,名義上屬單於左輔管轄的那十萬落中一部,但也僅僅隻是名義上罷了,他們聽不聽話,誰都不敢保證。
“每次打關中都不儘興,總有人自後襲擊。”劉聰緊握拳頭,麵色很不好看,隻聽他說道:“上次是劉琨、拓跋,這次還是他倆,真是欺人太甚。”
國策轉變之後,大漢的攻略重點已在關中,但後方總是不太平。
拓跋鮮卑,忒也可恨,動不動來騷擾他,牽製住大批兵力,讓關中晉軍諸帥獲得喘息之機。
聽劉聰這麼說,眾人也是無奈。
先帝初建國時,遠近未附,隻得五萬騎,彼時拓跋鮮卑就大舉來襲,讓先帝吃了幾次敗仗。後勉強站穩腳跟,將拓跋鮮卑擊退。
大漢建國十年了,劉琨、拓跋猗盧仍在背後襲擾。
雖然他們至今還沒有能力對大漢產生生死存亡的威脅,但總是個麻煩事,不得不認真對待。
“聽聞邵勳大舉北上,已克朝歌,兵鋒直指鄴城,眾卿怎麼看?”劉聰又問道。
“陛下。”大司徒馬景出列道:“國中多事,或可令安西、鎮遠二位將軍多加戒備,自守其境即可。石勒北伐王浚,大勝而歸,銳氣尚足,或可靜觀其變。”
“陛下,臣亦以為當靜觀其變。”太保任顗說道。
“臣附議。”太傅王育說道。
“臣附議。”
……
看到眾臣意見一致,劉聰突然笑了。
石勒若見到朝廷重臣們是這種態度,怕不是氣得要吐血。
但“靜觀其變”確實是現今最好的選擇。
河內、安平是朝廷在大河以北的重要據點,隻要邵勳沒主攻這兩處,那麼還是先觀望吧,畢竟關中戰事方熾,太原那邊很可能又要打起來了,實在騰不出手來。
待到平定關中後,朝廷才能把重心再度投回東邊。
至少,也得先擊退劉琨、拓跋猗盧即將發起的攻勢再說。不然的話,真的很難有餘力做其他事。
說是二十萬控弦之士,但控弦之士也得吃飯啊。
能不征發就不征發,畢竟這是要花錢的。
拿朝廷的錢糧來為石勒打仗,貌似戰局還沒到這個地步。
再者,劉聰心中也有氣。
這兩年,石勒、曹嶷二人貢賦漸疏,遞解至平陽的財貨大為減少,得讓他們吃個教訓,不然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呢。
“先這般處置吧。”劉聰揮了揮手,說道:“雨停後回平陽。永明赴任前,讓他覲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