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個人、家族的命運,與時代背景息息相關。
酈氏這種小士族,在南方根本就混不開。而留在北朝的族人,卻趁勢崛起,達到了遠超南方同宗的高度。
“朱丘伯之意,我已儘知。”邵勳看完信件之後,對內容沒太多興趣,無非是溜須拍馬表忠心罷了。而且還是甩開棗嵩、遊統等人私下裡表忠心,競爭意識極強。
這類人,他見到的太多了。
“酈君不妨詳細說說幽州最近發生的事情。”邵勳揮了揮手,讓親兵端上茶飲。
劉野那在隔壁做了一些乳製品點心,本來滿心歡喜要端給邵勳品嘗,一聽有客人,於是又扣下了。
不給彆人吃!
隔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盧、許二位多方聯絡……”
酈懷講了許久,才把個中細節一一講明白。
邵勳聽完,笑道:“君真是好口才,我聽了直如身臨其境一般。”
說
完,食指輕敲桌麵,道:“幽州牧就算了吧。待擊退劉曜,我會自領兗州牧,幽州終究太遠了。”
“是。”酈懷一聽,暗道果如他所料。
曹操的例子擺在那裡呢!車騎將軍兼冀州牧,那個時候就看中鄴城了吧?
曹操後來在鄴城建霸府是為了擺脫潁川士族的影響力,邵勳在兗州浚儀建霸府,卻是不想離潁川士族太遠,這是兩者最大的區彆。
不過,酈懷相信邵勳早晚會和曹操一樣,與潁川士族生分起來。
權力這種東西,士族多一分,君主就少一分。
邵勳出身可比曹操低得太多了,畢竟他可沒法與孟德一樣打小和袁紹一起玩耍,他隻會與潁川士族更加生分。
跑到浚儀,真的能避開潁川人的影響力嗎?未必。
盧誌挖空心思想讓陳公去河北,未必就沒有機會了。鄴城無需重建,隻要修繕即可,都現成的。
“幽州刺史、都督,你覺得何人為佳?”邵勳問道。
“仆身份低微,不敢議論大事。”酈懷回道。
邵勳笑了笑,道:“但說無妨。今日之事,不會傳到外間。”
酈懷遲疑了下,道:“明公取幽州,並未動刀兵,乃歸正所得。故凡事當鎮之以靜,免得再起動亂,得不償失。”
邵勳“唔”了一聲,沒正麵回應。
其實人家說得很有道理。
你若大肆安插自己人,隻會讓人心中不滿,說不定就給你搞點事情出來,再起波瀾。
當然,酈懷這句話也有私心。
他畢竟代表朱碩而來。朱某人難道沒點想法嗎?他難道不想當幽州刺史嗎?不可能的。
但朱碩、棗嵩二人名聲太差,如果還由他們繼續掌管幽州,得意忘形之下,一定不會收斂,隻會變本加厲,最後給他搞個大的。
“素聞劉翰德素長者,門生遍布幽州諸郡。薊城諸郡可表其為幽州刺史。”想了一會後,邵勳說道:“遊統調兵有方,宜任都督。君回薊城之後,可相告左右。”
口氣是商量,實際是命令。
幽州父老(士族豪強)不要再東想西想了,可聯名上奏朝廷,推舉劉翰、遊統二人。
劉翰可能沒什麼實際政務處理能力,但正如邵勳方才講的,“德素長者”,門生又一大堆,由他任刺史,大家都服氣。
遊統原為司馬,久曆戎事,與各方都打過交道,名聲不好不壞,出任都督一職,他也把握得住。
至於朱碩、棗嵩,邵勳另有安排。
“謹遵明公之令。”聽到邵勳的話後,酈懷暗暗為朱碩惋惜,同時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朱丘伯在幽州的名聲,終究太差了。而且他沒有造反的能力,陳公想怎麼擺弄他都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保住家業,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換個人進幽州,如石勒、劉曜等,保不齊要殺朱碩邀買人心。
想到這裡,酈懷猛然發覺,陳公壓根沒提給朱碩什麼安排,這讓他有些不安。回去之後,當提醒下丘伯,他還沒完全上岸。
“我聞王彭祖在薊城積粟百萬,而不肯放糧賑濟百姓。”邵勳又說道:“此糧還在否?”
“王浚橫征暴斂,搜刮甚勤。兩年過去,積粟不減反增,已有百五十萬餘斛。”酈懷說道:“皆存於薊城。”
“有此糧在,我可大展拳腳。”邵勳高興地說道。
往哪個方向大展拳腳?那當然乾匈奴人了!
邵勳思慮一番,決定派幕府從事中郎毛邦、柳安之二人北上,一掌文事,一督武事,儘快把幽州的力量驅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