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次打贏了,也是承了其他兩路兵馬的情,讓他頗為難堪。
但不管怎樣,先打吧,試一試敵軍的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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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諸營兵馬及輜重部伍差不多都到齊了。
當天上午,司馬睿幕府參軍顏含的族弟顏卓率軍兩千,沿著山路向上走,直趨大峴關城下。
因為山路崎嶇,且地形不利,什麼攻城器械都擺不開、用不上,顏卓這兩千兵隻能扛著大盾、長梯,用蟻附攻城的方式硬磨。
金正找了個利於觀戰的山坡,率諸將觀摩戰局。
城頭射下了密集的箭矢,間或夾雜著弩機發射的“嗡嗡”聲。
顏氏部曲一時間死傷不輕,待攻至城下壕溝附近時,已經躺下了兩百餘人。
部眾喧嘩聲越來越大,有潰散的趨勢。
金正麵無表情地下達了第二陣出擊的命令。
東海何氏子弟率一千七百餘兵跟上,刀出鞘、弓上弦。如果頭陣的顏氏兵馬不戰自潰,則後陣斬前陣,堅決不許他們撤下來——要撤,也得等命令,得到允許方能走兩邊的密林山坡下來。
顏氏部曲很快填平了部分壕溝,衝到關城下方,蟻附攻城。
這場戰鬥沒持續多久。
顏家部曲甚至連城頭都沒攻下,就徹底潰散了。
何氏部曲立刻放箭,將逃得最快的顏家兵儘皆掃倒。
後麵的顏氏部眾進不敢進,退又不敢退,頓時哭喊連天。
何家部曲接到命令,擊鼓進軍。
顏氏潰兵步步後退。到了最後,終於硬著頭皮發一聲喊,扛著長梯再度攻城。
慘烈的搏殺立刻在關城上下展開。
雙方將士漲紅著臉,大聲怒喝著,拚儘全身力氣,收割當麵敵人的生命。
第二陣何氏部曲繼續推進。
第三陣東海王氏的兩千兵已經在整隊了。
他們麵色凝重,如喪考妣,腿不自覺地發抖,但沒辦法,後頭似乎又有口令聲響起,蘭陵蕭氏的兵馬正在集結。
最先攻城的顏氏兵馬終於支持不住,最後的勇氣消耗完畢,二度潰散。
山坡上旗號亮起。
顏卓如蒙大赦,披頭散發的他帶著殘兵敗將,分兩路,從左右兩側山林中慢慢撤了回來。
正麵戰場之上,何家軍緊隨其後,發動了迅猛的攻勢。
金正默默觀察著。
敵軍的箭矢依舊十分猛烈,不知道殺傷了多少己方軍士。但顏氏潰散的時候,他們居然沒有開城追殺,這有點不可思議。
守城有這麼死守的?守將會不會打仗?
他若有所悟,沉住氣繼續觀察。
何家軍其實也沒堅持多久,不過他們攻上了城頭,與敵軍廝殺一番後,最終功敗垂成,潰散了下來。
金正睜大了眼睛,不放過敵軍一絲一毫的動作。
方才何氏部曲攻上城頭的人其實不算多,但敵軍卻費了好一番手腳才將他們清理乾淨。這說明了一件事,至少城頭準備近戰的敵軍素質堪憂,不似經製兵馬。
何家又攻了一次,隻不過這一次沒上城頭,似乎那口氣泄掉後,士氣過於低落,攻不上去了。
金正令何氏部曲撤退,至後方收容整頓——整頓完畢之後,過幾天還可以上戰場。
第三陣東海王氏的兵上了。
他們甫一進攻,金正就瞪大了眼睛。
敵
軍第一批弓弩手退下去了,換了一批人。但這批換防之人的水平就遠遠不如之前了,射箭有些生疏,速度不夠快,準頭也堪憂。裝填弩機的兵士笨手笨腳,以至於射擊節奏都明顯被打亂了。
“哈哈!”金正笑出了聲。
邵師常說打一打,試試對方的斤兩,此為至理名言。
很多時候光看是看不出來的,必須真刀真槍對上,才能試探出敵軍的真實水平。
東海王氏的部曲戰鬥力有點猛,比前兩家厲害多了,看樣子是有點老底子的。
他們扛著長梯,攀援而上,殺聲震天。
城頭守軍手忙腳亂,拚死抵禦。
一時間,屍體紛紛墜落,在城下摞了一層又一層。
第四陣蘭陵蕭氏的一千五百兵很快增援而至。
第五陣東海糜氏的兩千人已經在做準備了。
守城敵軍明顯有點驚慌。
關鍵時刻,守將帶著生力軍上城,才將東海王氏最凶猛的一次攻勢擊散,將其徹底趕下城頭。
撤退的旗號豎了起來。
王氏兵馬紛紛潰逃,有如劫後餘生一般。
第四陣開始了進攻。
金正放鬆了下來。他已經覷得敵方虛實:有能打的精兵,但數量不多,缺乏訓練、濫竽充數的丁壯一大堆。
這城不算難打。
他已經盤算著,何時投入精銳的銀槍右營,一錘定音。
他的目光甚至在大峴關兩側逡巡,看看有沒有小路可以繞過。
誠然,如果真有小路,敵人一定會伐木設柵,嚴防死守。但那又如何?打就是了。
就是欺你兵力不足,兵員素質低下!
這破城,最多三天,老子就給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