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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士人還覺得梁公非他們不可呢,真該來陳郡、南頓、新蔡、汝南等地看看。
地方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梁公的門生在底層曆練幾年後,完全可以接管縣一級的官職。
沒有豪族掣肘。
沒有士族使絆子。
縣令直接對接鄉長。
鄉長本是營正,對本鄉十個村落非常了解,能直接找到以前的十個下屬(隊主)——聽起來有點軍事化色彩,但流民們之前本就是按軍法管治的。
這是獨屬於他女婿的“莊園”,囊括數郡之地的超大號莊園。
“梁公有令,梁國十郡加征糧豆,發往青州、冀州賑災。”庾琛轉過身來,看向太守郝昌,麵容嚴肅地問道;“戶征十斛糧,可能辦到。”
郝昌思索了下。
辦肯定是能辦到的。陳郡百姓有餘糧,十斛是可以擠出來的,不算什麼大數字,但他是老油條了,知道這個數字是可以討價還價的。
於是說道:“營建梁宮之時,陳郡已輸糧三十萬斛。今歲再征,負擔有些沉重了。”
庾琛瞪了他一眼。
郝昌麵不改色,平靜地看向庾琛。
庾琛轉身離去。
幕僚們得其眼色示意,走了過來,與郝昌討價還價,最後確定了戶納七斛糧豆的數字。
陳郡五縣,可提供二十多萬斛賑災糧,收集完畢後,即可裝船啟運至汴梁,再沿濟水輸往青州,沿途損耗不大。
庾琛沒在陳郡逗留太久。
二十三日,他抵達了南頓,太守魏浚親出城相迎。
南頓有一個超大型邸閣。相談一番後,決定從邸閣內調糧十五萬斛,運往青州,南頓太守魏浚自鄉裡征糧填充邸閣。
二十五日,庾琛至新蔡郡,征糧八萬斛。
二十八日,至汝南郡,征糧六十萬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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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你怎麼來了?”已經停工的觀風殿建設工地上,庾亮正在指揮力役們將建築材料收攏存放起來,卻遠遠看到了由殿中尚書蔡承護衛而來的妹妹庾文君。
“大兄,夫君說司、冀、青等州被災,夜不能寐,你有沒有——”庾文君離開了侍衛,走近幾步,輕聲問道。
“阿爺已南下陳郡等地征糧了。”庾亮看著妹妹略顯焦急的神色,心中有些不舒服。
沒嫁人之前,妹妹還是很體貼兄弟姐妹的,經常拿著《食疏》研習,偶爾給他們做一些糕點飯食。做女紅之時,也忘不了他們。
可一嫁人,這些就是夫君專屬了。
沒有腦子,整天夫君長夫君短的,再生氣,夫君哄幾句就眉開眼笑了。
這次蝗災波及諸郡,梁公焦頭爛額,可能在給妹妹的家書裡提了幾句,這個傻女人就急了,要為夫君解難。
這麼傻,不知道怎麼和裴氏那種精明人鬥。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妹妹的運氣不錯,梁公是真的喜歡她,這或許也是她唯一的優勢了。無奈!
“此事你不用急。”庾亮說道:“明日我回潁川,會一會諸縣俊彥。潁川士人帶頭了,豫州豪族便不會推托了。”
庾文君低頭想了想。
她固然對政治事務不太精通,但對士人稟性還是了解的,他們真願意那麼痛快地納糧?
她看向庾亮,道:“兄長,此事你要多費些心思。”
庾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阿妹你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照顧好世——照顧好孩兒。有些事,我知道該怎麼做,不用你教。”
父親不在,他就是潁川士人領袖。這次正好回去看看,他的話好不好使。
“嗯。”庾文君聽到兄長的話,開心地低下了頭。
她總是習慣性聽父親的、聽兄長的、聽丈夫的。
這次主動來找庾亮,其實並不是她的風格。隻不過夫君多次告訴她要有主見,要擔負起責任,她不想讓夫君失望,所以鼓足勇氣,找兄長商量。
“日頭正毒,回去歇息吧。”見到妹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時,庾亮歎了口氣,然後向蔡承示意接妹妹回去。
蔡承沒有動。
庾亮愣了一下,臉色不是很好看。
“蔡尚書,回觀風殿。”庾文君反應了過來,吩咐道。
“諾。”蔡承讓侍衛把馬車駕了過來,護送庾文君回觀風殿。
庾亮氣哼哼地離開了。
烈日炎炎,曬得跟非洲人一樣的他行走在工地上,一處處巡視著。
一邊巡視,一邊暗歎,大概沒哪個潁川士人有他這麼苦,不是治水,就是打鐵,或者修房子。
歎完後,又思慮起了籌糧之事。
潁川士人確實不會痛快地納糧。溫太真說可以結合梁國十郡征糧的進度看看,他深以為然。
梁國若能征集到一百五十萬斛以上的糧,拿這個來壓,潁川乃至豫州士人的堅持就沒太多意義了,也不太敢索價太多。
他若麻利地辦好此事,不但父親會刮目相看,梁公也會讚譽有加。
如此,很多事情便迎刃而解了,至少能讓他免受該死的烈日暴曬,一點士人風度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