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蕙晚看呆了,不經意間,手裡的野花都掉落了下去。
“馬要打架了。”邵勳笑道。
“馬還會打架?”蕙晚驚訝道。
“你在宿羽宮住了這麼久,都沒見過馬打架?”邵勳不可思議地問道。
蕙晚搖了搖頭。
邵勳有些懂了,攤上個那麼嚴厲的娘親,沒見過很正常。公主府的家將們大概得到過嚴令,絕不允許蕙晚離宿羽宮太遠。
“我亦不知馬群會打架。”裴靈雁走了過來,好奇道:“為何打架?”
“爭女人。”邵勳不懷好意地看了看裴靈雁以及正往這邊走的司馬脩褘。
司馬脩褘滿臉寒霜地看著他,到現在還不願和他說話。
她已經四十多歲了,漸漸年老色衰。但邵勳突然來了興致,昨晚非要重溫舊夢。被踢了幾次後,終究還是爬了上去。
司馬脩褘不敢再懷孕了,最後關頭自然是其他東西承受了一切。
回過神來之後,她覺得這是奇恥大辱。
堂堂武帝之女、大晉朝最尊貴的公主,臉就是給你這般糟踐的?
“馬猶人也。”裴靈雁輕笑一聲,看向邵勳道:“人猶馬也。”
邵勳有點繃不住,尷尬地轉移話題:“廣成澤牧場現有大馬群數十,小馬群無數,總兩萬餘匹。看來還是分得不夠細,動不動打架。”
“這幾日笑得多了。”說完,邵勳看向裴靈雁,欣慰道。
“你這一身本事,都放在哄女人上麵了。”裴靈雁白了他一眼,站在他身側,問道:“你以前不是要培育新馬的麼?可有結果?”
“這你都記得?”邵勳有些驚訝:“培育新馬之事,哪有那麼簡單?還得看運氣。興許幾十年都沒成果。”
他指著陂池對岸的馬群,說道:“看到那些強壯的公馬沒?都是精挑細選十餘年,慢慢養出來的。身高體壯,跑得快,能負重物。公馬身邊的母馬也不一般,也是多年挑選的。簡而言之,公馬不能隨便找母馬配種,一切都有章法。”
馬政的一大核心就是不能讓馬隨意交配,那樣就完了。
優秀的基因比如肩高、體重、速度、耐力、脾性等,一定要想辦法提純出來,隨意交配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廣成澤常年隻維持著少量公馬。
不夠優秀的公馬直接騸了,分批送上戰場充當消耗品。
留下來的公馬都有龐大的後宮群,爽歪歪,但也不能隨意選擇母馬交配,交配對象都是牧場提供給它們的,以進一步培育更優秀的馬。
但育種這種事,運氣因素太重要了。
有時候甚至走彎路,直接倒退,比如發現某種以前認為很優秀的公馬有缺陷,這時候就要剔除了,但它的這種缺陷基因可能已經廣為流傳了,讓人無法接受。
但全世界培育馬種都是這麼來的,這是項苦活,投入很大,還不一定有產出,但必須要做。因為自然界不可能出現很優秀的馬種,後世大量用於戰爭的優秀馬種,都是人工培育提純血統的,比自然交配的馬種高出何止一個檔次。
“花十餘年來做這事,也就你了。”裴靈雁歎道:“其實現在不缺馬了吧?”
“不缺馬,但缺好馬。”邵勳說道:“不過,花奴你也沒說錯。打匈奴用不著好馬,他們的馬也不怎麼樣。這是我為子孫留下的禮物,希望能有結果吧。”
說完,他站起了身,一甩魚竿,道:“不釣了,還不如拿步弓來射魚。”
裴靈雁掩嘴而笑,為邵勳整了整衣袍,道:“今年糧穀豐登馬群又如此雄壯,器械也多有積儲,該放心了吧?”
“放心了。”邵勳說道:“明年就打進平陽,把劉聰的皇後搶回來。”
裴靈雁用責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這男人,最近陪著她走遍各處散心,讓她心中頗為感動,覺得當年的衝動沒錯,現在又故意口花花,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其實,我最放心的不是這個。”邵勳拉著她的手,登上一處高坡,指著下麵無邊無際的原野、村落,說道:“自入襄城、洛南以來,見得了一件事讓我非常高興。”
“何事?”
“孩子滿地跑。”邵勳說道:“每至一村,到處都是孩子,三四歲的不少,五六歲的最多。農婦荷鋤之時,往往還背著嬰孩。孩子多了,說明百姓的日子過得下去,我焉能不喜?”
見微知著。
鄉村有釀酒業出現,孩子多了,從這些細節就能看到很多東西。
官員們的報告會騙人,這些細節騙不了人。
“你現在才有幾分雄主的樣子了。”裴靈雁輕摟了他一下,說道。
山下突然響起了嘈雜呼喊聲。
二人尋聲望去,卻見很多莊客出了門,情緒激動,一副奔走相告的模樣。
“他們怎麼了?”
邵勳大笑,用力抱著裴靈雁,道:“我富貴了,大權在握,美人在懷,焉能忘了舊人?材官南北二莊的田地,儘數分予莊客,編戶齊民。從今往後,他們都有傳諸子孫後代的家業了。”
山下的歡呼聲越來越熱烈。
裴靈雁怔怔看著,就連司馬脩褘都被吸引了目光。
神龜二年(318)八月,河南大稔。
百姓歡欣鼓舞,麻利地收割、晾曬完畢。
九月,位於廣成澤正中的永嘉倉城幾乎放不下糧食了。於是調撥了五十萬斛粟麥,運往洛陽東陽門太倉儲放。
九月十五日,邵勳結束了在此地的巡視,前往最後一個目的地:宜陽。
虎威將軍邵慎親率忠武軍至甘城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