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喜之戰結束後,平陽、河東、西河三郡地麵上,就隻剩下招撫和清剿殘敵了。
大的戰爭已然結束,也不可能再度發生,畢竟打了一整年,雙方都有點傷元氣,乾不動了。
十二月十六日,邵勳帶著親軍、義從軍自石樓山南下,抵達了平陽。
他沒有急著進城,而是先繞城轉了一圈,畢竟他對這座匈奴大規模營建過的都城頗感興趣。
此城位於後世臨汾市西南的金殿鎮,汾水西岸。
城西有姑射山,山上有龍子祠,平陽貴人多往祭祀。
平陽其實是按照洛陽型製營建的,甚至連城門名字都取自洛陽,比如邵勳現在所在位置就是西明門。
「範公,聽聞劉聰曾攻破此門,入宮殺劉和?」邵勳馬鞭指著西明門,笑問道。
範隆被侯飛虎派出去追擊的騎兵抓獲,因其與梁公「有舊」,於是沒有被當俘虜對待,隨軍回平陽的過程中,待遇還不錯,因此這會氣色還好。
「正是。」範隆低聲應了句。
「範公乃我座上賓,何須拘謹?」邵勳拉過他的手,低聲說道:「六夷部落,範公應有認識的人,且為我招撫一番。」
「是。」範隆躬身行禮。
邵勳滿意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個職業打工人。
在漢則為漢效力,在晉則為晉效力,還可以。
「此城多大?」邵勳又指了指平陽,問道。
「若算上城外屋舍、樓宇,則方圓十裡,劉元海在時便已開築,劉玄明時續建,終至大成。」範隆答道。
邵勳點了點頭,其實不小了。
對比洛陽,東西二十裡、南北十五裡,平陽還稍大一些。
當然,這個城區麵積包括城牆內和城牆外兩部分,如果隻算城牆內的部分,平陽、洛陽都很小,還不如隋唐時稍大一點的郡城。
時代是發展的,漢魏的國力終究還是比隋唐差。
「南北二宮如何?」邵勳又問道。
「此為仿照洛陽宮城修建。」範隆說道:「嘉平中便已完工,並將原本位於城外的徽光、溫明二殿也圈了進來,至此大成。」
「走,進去看看。」邵勳來了興趣,笑道。
親軍很快當前開道,一行人自西明門入內。
與洛陽一樣,平陽宮城位於城市西北部。
大街之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軍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邵勳走得很慢,因為他要多觀察觀察這座城市,多品味品味作為征服者的快意。
轉至宮城東側的雲龍門時,侯飛虎率一乾將校上前行禮。
邵勳暗暗腹誹:他怎麼知道我要入宮?
「飛虎出息了。」邵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學生,笑道:「一戰擊破劉聰,不知道羨煞多少人。王雀兒、金正聽了,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眾人湊趣笑了。
侯飛虎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道:「都是邵師教導得好,兵士又驍勇敢戰,故有此勝。」
「無需過謙。」邵勳笑道:「走,隨我入宮,看到什麼喜歡的就拿走,邵師先偷偷賞你。」
笑聲更大了。
平陽宮人、內侍們儘皆跪伏於地,默默聽著新征服者恣意昂揚的笑聲,心中五味雜陳。
入宮之後,最顯眼的建築就是光極殿了。
此為漢宮正殿,劉淵、劉聰父子舉辦朝會的場所,東西兩側還有偏殿。
「城大,宮殿也不小。依我看來,這光極殿不比太極殿小了。」邵勳站在殿前廣場上,感慨道。
「明公,陳元達曾言"光極之前,足以朝群後,饗萬國矣",此為漢主即位、晏駕、朝會、冊封、宴饗之所,雖名殿,實則宮。元海故後,劉聰曾於東堂密謀,殺劉和於西廳。」範隆輕聲說道。
邵勳的目光在東西偏殿上掃了一圈,歎道:「匈奴國力本就不濟,卻大興土木,築此大殿,不敗可乎?」
老子修梁宮都小心翼翼,儘量拉長時間,減輕負擔,劉聰卻一點不在乎,為了儘快享受而空耗國力,這是他敗的一個原因。
當然,反過來講,匈奴的國力其實也沒那麼差,至少支撐得起這麼豪華的城池、宮殿,一應建築完全對標洛陽,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邵勳很快入了光極殿。
殿內空空蕩蕩,唯有少許黑矟軍士卒值守。
諸般宮廷器物尚在,邵勳非常滿意,不用耗費民力打製梁宮用物了,原樣搬回去就行。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禦座之上。
在眾人注視下,他很放鬆地漫步徜徉。到禦座前時,輕輕撫摸了下,轉身坐了下來。
眾人心中一震,儘皆低頭。
作為臣子,即便攻占了敵國皇宮,偽帝的禦座也是不能坐的啊。
「此座真是精美、考究。」邵勳看著鑲金嵌玉的禦座,歎道:「能搬回汴梁去麼?」
隨軍而來的幕僚們麵麵相覷,侯飛虎卻大聲應道:「明公,末將這就遣人裝運而走。」
禦座麼?多大點事?邵師坐不得?
「此座不知耗費多少民脂民膏,毀了卻是可惜。」河清鎮將劉泉暗自懊惱讓人搶了先,於是趕緊補救,大聲說道:「汴梁宮室未完,尚缺座
椅,此座正好運回去,省得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