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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登上了山坡,俯瞰對岸。
方才那陣角聲就出於他的部伍。
號角響起後,一隊又一隊的騎士策馬而上,靜靜地看著對岸的渡口。
掩映在樹叢之中的磚石小院外,似乎有一男一女並肩而坐,恩愛非常。
石勒抬頭看了看盤旋於空中的金雕,再看看河對岸的男女,臉色漸漸鐵青。
“叔父。”石虎跟了上來,後麵還有跑得氣喘籲籲的數百兵卒,高舉“石”字大旗。
“明公,賊人要渡河嗎?”張敬也衝上了山坡,手搭涼棚,向對岸望去,然後倒吸一口涼氣,道:“看樣子是銀槍軍啊。”
“渡河?渡個屁河!”石勒的火氣非常大,大到讓人莫名其妙,隻聽他說道:“這裡又不能造浮橋,賊人亦未收集渡船,怎麼渡河?”
張敬被噴了一臉口水,訥訥無言。
石虎看了下流速甚急的黃河,沒說什麼。
他聽人說,即便是最冷的臘月、正月,這裡的河麵也凍不瓷實。
有時候凍半邊河,有時候中間不凍,有時候滿是浮冰。
冬天從這裡過河,簡直異想天開。
那麼夏天呢?其實也很難,因為水流太急,不好造浮橋,隻能擺渡。
同樣因為水流急的原因,渡船速度很慢,也載不了多少人,還很容易翻船,非常好防守,不知道叔父在憂心什麼?
難道年紀大了,被邵賊打得一蹶不振後,已經有點瘋了?
想到這裡,石虎暗哂。
叔父現有八千步騎,絕大多數(五千人)是他帶過來的,這朔方太守的位置,早晚要落到他頭上。
呃,是的,石勒已被劉粲任命為朔方太守。
考慮到匈奴並未擁有朔方之地,這個所謂的太守也就是掛名罷了,真要做實,還得靠石勒自己去拚。
當然,匈奴朝廷也會給予適當的幫助,比如招撫劉虎、劉路孤的人員(出身鐵弗匈奴的貴人),以及在上郡屯田的農具、種子、耕牛等等。
他們現在沒有足夠的實力拿下朔方,先屯田養活自己,順便結交河南地的部落貴人,再圖其他。
而他們屯田的地點也確定了:白土縣(今陝西神木附近)。
當地戶口不豐,多為羌、匈奴、鮮卑族屬,以放牧為主、種地為輔——就是那種播種後不管,“靠天收”的農田。
據說漢代時人口挺多的,農業也挺繁盛,而今物是人非,卻不複昔日盛景了。
“邵賊這個爾母婢的東西,怎麼還不走?難道汴梁的宮殿塌了嗎?非要住平陽宮?”支屈六策馬而來,一見就大罵。
石虎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敬也不由莞爾。
石勒長籲一口氣,道:“走吧,邵賊不會渡河的。”
“渡河也不關我們事,自有劉洋的部眾驅逐。”石虎嘟囔一聲,率先下了山。
臨走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對岸。
小院內又走出一個女人,正對著邵賊說些什麼,然後便一起進去了。
張敬招呼眾人下山,一邊走,一邊對石勒說道:“明公,去了白土縣後,首要之敵乃匈奴獨孤部。他們依附拓跋氏,不遵朝廷號令,時常劫掠鐵弗部乃至上郡,須得做好防備。”
“我聞獨孤部曾投過朝廷?”石勒問道。
“然也,不過是陳年舊事了。先帝能招撫獨孤部,今上卻未必啊。”張敬說道。
“賀蘭部呢?”
“賀蘭部亦是匈奴,但與拓跋鮮卑世代聯姻,從未被招撫過。”張敬說道:“而今之計,先得擋住獨孤部的劫掠。此部自忖有拓跋鮮卑當靠山,素來目中無人,河南地很多小部落與他們有仇,明公或可聯合這些部族。”
“嗯,不錯。”石勒讚許道。
說完這句,他和石虎一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這麼多年了,自野馬岡始,他一直被邵賊壓著,心態一度崩潰。經過最近幾個月的休養,算是又恢複了一點信心。
劉粲派他北上,並不算什麼折辱。甚至可以說是重用,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他很明白這一點。
夕陽西下,河對岸升起了嫋嫋炊煙。
小院之內,劉野那慵懶地趴伏在榻上,發絲淩亂,臉色嫣紅,水意盈盈。
方才郎君真的太凶了。
至於凶的原因,她把臉埋進了褥子裡,耳根都紅透了。
邵勳則如賢者一般,坐在案幾之後,寫完一份命令後,起身出門,交給了楊勤,道:“送至平陽,著即辦理。”
“諾。”楊勤立刻離去。
邵勳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誌得意滿。
他已經傳令,於此置定胡縣,隸西河郡,徙平陽賈氏一部分族人至此,屯墾定居。
暫時沒資糧攻打關西,提前做好準備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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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