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禮:天子親耕南郊,皇後親蠶北郊。
具體來說,天子到田裡扶犁耕田,三推三返,皇後或王後到桑田中摘三片葉子,都是象征性的。
親耕一般是二月份,親蠶則要三月。
二月初八,邵勳親自下地乾活——真乾活,而不是象征性的。
他挑選的是一戶黃頭軍士卒家庭。
此兵剛剛病愈,身體虛弱,耕不了地,於是邵勳便代勞了。
有同隊袍澤家裡種的是冬小麥,無需春耕,於是前來幫忙,邵勳也不矯情,大夥一起乾就是了。
“這個村落不錯。”邵勳說道:“我看你們也彆住莊園裡了,就在村中,挺好的。”
農田就在村落正前方,從東到西一字排開。
隔著一條小河之後,南邊又是一片農田。
兩處田一處地勢較低,一處地勢高一些。地勢較低的有自流渠灌溉,產量較高,地勢高的需要人工挑水灌溉,相對麻煩一些。
再往南,還有一條小河,河對岸滿是蘆葦、竹林,然後是另一個村落了。
劉漢占據平陽多年,局勢相對穩定,慢慢地,走出塢堡住在村落裡的人多了一些。蓋因住塢堡是真的不方便,地方狹小,陰暗潮濕,每天乾活還要走很遠的路,真的很麻煩。
瓜果成熟的季節,很多人直接就住在田間地頭,或者返回原本被放棄的村落,簡單收拾一下住人,以方便乾農活。
不過如果有敵人前來抄掠,或者局勢緊張,塢堡民們還是會麻利地收拾家當,躲進堡內。
“諾。”聽到邵勳的話後,十餘人齊聲應道。
“好,很有精神。”邵勳哈哈大笑。
他們雖然戶籍上都是田舍夫,非世兵、屯田軍、佃戶之類,但確實不是普通的農民。春耕完畢後,稍微給他們十天半個月的時間,處理一下家中瑣事,隨後便要開始集結,操練個幾次,然後再放回家。
將來如果打仗,他們就是為戰兵服務的後勤輔兵,必要時也會充當戰兵使用,或者作為駐防部隊彈壓新占領區。
所以,邵勳不憚給他們最大的籠絡。
物質上已經給了,還要有精神上的籠絡,以進一步鞏固。
“春耕之後,隨我去呂梁山中圍獵,一起飲酒吃肉。”邵勳又道。
眾人紛紛應諾。
沒什麼可說的,就喜歡待在梁王身邊,他就是大夥的主心骨。
沒有他,黃頭軍這個集體就不會那麼穩固,大家的利益都可能受損。
一直忙到正午時分,邵勳才來到一處果園內。
十餘輛馬車停在這邊。
即將離任的楊勤正在站好最後一班崗,招呼親兵準備餐食。
他在平陽也有一間小小的衙署了,與劉靈、垣喜以及鄭東三人分享。
這是萬勝軍的衙門。
邵勳親任萬勝軍督軍,但他沒那麼多時間處理軍務。一般而言,由新提拔的四位副督分領,各管萬人。
親軍督楊勤改任萬勝軍副督。
劉靈外兵掾的幕職仍保留,兼任副督。他手下那萬餘青州兵今年就會解散,邵勳倒要看他舍不舍得,敢不敢鬨事。
鄭東是原禁軍右衛殿中將軍,邵勳在洛陽挑選突將時他就是老部下了。
垣喜卸任南陽中尉之職,出任萬勝軍副督。
萬勝軍不征召時是民,戰時方為兵。對此四人來說,等於是卸掉了手中的兵權,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值不值很難說,但他們沒有選擇,隻能來平陽赴任。
親軍督又整補了一部分新人,目前有一千五百之眾。
原本的軍官及老兵幾乎都調去萬勝軍了,留下來的人得到了升遷機會。
“獨眼龍”童千斤、自帶百餘勇士來投軍的薛用以及禁軍左衛三部督黃彪之子黃正分任幢主。
至於親軍督的職務,邵勳想了想,暫時讓黃正兼任。
這一番調整之後,親軍、萬勝軍都需要重新適應、熟悉,好在目前時間很充裕,慢慢來就是了。
中午的飯菜很簡單,邵勳和庾文君、羊獻容二人坐在地毯上,很快就吃完了。
稍事歇息後,邵勳拉著庾文君的手,在羊獻容直愣愣的目光注視中,公開巡視各片農田。
“這片蘆葦也是有用的。”邵勳指著河畔密密麻麻的蘆葦叢,說道:“葦絮可以做綿衣保暖,蘆葦杆也會被人采伐回去,編個雞窩、鴨舍,甚至可以當院門。”
庾文君靜靜聽著這些新奇事,滿臉笑容。不過不是因為對這些事感興趣,而是因為說話的人。
“大王。”正坐在田埂上吃飯的人紛紛拜倒在地。
“我打擾諸君吃飯了。”邵勳笑道:“都坐下。”
說完,湊到庾文君耳邊說了幾句。
庾文君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喊來仆婢,吩咐一番。
片刻之後,仆人們拉來了幾輛馬車,將存放在車廂內的肉脯、乾酪乃至酒水分發給了黃頭軍將士們。
眾人先是有些震驚,然後喜笑顏開。
“王妃念你等辛苦,特賜下酒肉。”仆婢們大聲說道。
“謝王妃賞賜。”眾人聽到後,齊聲高呼。消息傳到遠處後,“謝王妃賞賜”的聲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