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餘騎直接被拓跋鮮卑擊潰了,讓人大掠一番而回。????******
五月初一,夜。
平曠的原野之上,到處是火堆,密密麻麻,看著讓人毛骨悚然。
都說草原缺燃料,那也要看什麼地方。
在陰山一帶,那是真的不缺。甚至於,後世很多已退化為草原、沙漠的地方,此時仍是一望無際的森林。
拓跋鬱律遣人伐木取材,於農田、草原的間隙中燃放火堆,其實並不難做到。
許是木柴中含有大量水分,燃燒起來濃煙滾滾,極為嗆人。
但沒人臉上露出不耐,蓋因滾滾濃煙升起之後,鋪天蓋地,如同帳幕一樣籠罩四野。
地表變得乾燥,溫度也漸漸抬升,在這個寒冷的夜晚分外讓人感到舒適。
這是自古以來口口相傳的卻霜之法了。
高深的原理他們不懂,隻知道這麼做——原理有三,其一,煙氣上升,沿著地麵附近的逆溫層擴散,形成煙幕,防止地麵熱量散失,同時提高地表溫度;其二,將空氣中的水蒸氣蒸發掉,避免形成霜;其三,熱空氣不斷上升,擾動冷空氣,形成微弱的風,令冷空氣無法聚集,此法主要用於寒潮來襲的夜晚。
滾滾濃煙之中,百餘騎策馬而至。
早就等候許久的部大、官員們齊齊拜倒,口呼“大王”。
拓跋鬱律是代郡公,但在內部,已經自封為王,稱“代王”。
而早在拓跋猗盧時代,更是早已置百官,甚至有禦輦之類的逾製之物。
拓跋猗盧固然多次南下參與戰爭,為劉琨屢屢擊破匈奴,保住晉陽,讓代國內部的舊勢力(遊牧部落首領)不滿,但他對這個國家的改變是深遠的。
他們已經一隻腳走出了遊牧,步入封建社會,雖然另一隻腳還陷在裡邊。
另外,投靠過來的漢人及漢化胡人也提供了大量的技術、製度、典章。
這些東西是有用的,即便舊黨看不起新黨,卻仍然承認這些東西的好處,不知不覺間有了一定的改變。
新和舊,其實是相對的。
拓跋鮮卑的所謂舊黨,比起宇文鮮卑來說,卻又更像是新黨了,因為宇文氏更加野蠻愚昧,更加不開化。
“聽說步六孤的小子死了?”拓跋鬱律是一個頗為雄壯的男子,大圓臉,身材厚壯,雙目炯炯,看人時喜歡盯著看,頗有侵略性。
他這話一出,眾人神色不一。
有人毫不掩飾地與他對視,並不怎麼畏懼。
有人低下頭,不敢多話。
還有人麵容平靜,仿佛步六孤部落死了人和他們無關一樣——好像確實也差不多,大家隻是聯盟而已。
是的,就是部落聯盟。
雖然很多年前是一家,但畢竟已經分家了嘛,大家可以頂著鮮卑的名頭互通有無、互相聯姻乃至互幫互助,但說到底還是有區彆的。
“大王。”最先出來說話的是劉路孤,隻聽他說道:“步六孤部應該是遇到晉人精銳了,聽聞其步卒站得很穩,鐵騎壓頂之時,稍有慌亂,敗而不潰,最終圍殺了步六孤家數百騎。此乃小挫,不足為慮。”
拓跋鬱律凝神站在那裡,也沒說什麼。
其實,不止步六孤一家敗了。
大軍尚未出動,但已經有四路兵馬分道南下,試探晉軍虛實。
最西邊一路是步六孤部,敗了,損兵數百。
東麵有賀蘭部,大破羯胡,擄掠而還。
中間一路自雁門南下新興,乃拓跋氏本部,進展十分順利,幾乎沒遇到什麼抵抗。
東路由獨孤部出動,下廣寧,但在上穀一帶被擋住,無功而返。
獨孤部也是沒用的!
想到這裡,他看向劉路孤。
劉路孤乃劉虎從弟,在劉虎兵敗逃亡後,成為了鐵弗匈奴的繼任之主,目前又兼領著獨孤部,是拓跋鬱律的女婿。
獨孤部與鐵弗部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甚至可以同出一源。
建安年間,匈奴呼廚泉單於入朝,曹操留之,使右賢王去卑(《魏書》作左賢王,有誤)監國。
去卑之子劉猛在國朝泰始七年(271)叛亂,為匈奴左部督李恪所殺。
劉猛死後,其子副倫帶著部分人馬跑路,投奔拓跋鮮卑,是為獨孤部前身。
劉猛之弟誥升爰統領餘眾,傳到了劉虎手裡,先投劉漢,被拓跋鮮卑擊敗後渡過黃河西逃,居於朔方,再次主動進攻拓跋鮮卑,大敗後終於臣服。
獨孤部人數太少,而鐵弗部殘餘人馬尤多,拓跋鬱律便嫁女給劉路孤,讓他們兼領兩部——其實已經算是一個部落了,匈奴好貴種,劉路孤是正兒八經的右賢王後裔,祖上也是獨孤部這些人的主子,不存在任何法理或血統上的障礙。
“大軍既集,豈能一矢不放?”拓跋鬱律在帳中走了幾步,看向外麵鋪天蓋地的濃煙,用擲地有聲的鮮卑語說道:“中原大亂,分裂成了數部。他們的人民沒有自己的單於,陷入了混亂之中,疲憊不堪。而我們的人民穩重、勇猛、剛毅、聰敏,這會正是南下的好時機。我要讓並州的匈奴首領效忠於我,讓中原人民接受我的安排。你們——追隨我的顯赫的貴人,將取代中原的古老家族,成為新的統治者。做好準備,後天南下——巡視平城。”
“是。”眾人七嘴八舌應了下來。
聲音不是很整齊,態度也各有不同,就像是有人巴不得趕緊南下,有人無所謂,還有人想看到拓跋鬱律吃癟。
拓跋鮮卑內部,也是一團亂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