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口袋裡的老鼠(2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5792 字 2個月前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他們不願被邵賊統治,個個拍胸脯說早想乾掉邵賊了,代王領兵而來,願意出兵反正,現在在做什麼?

“走也!走也!”的呼喊聲響徹大半個河穀。

部大們一見銀槍軍順著鼓點之聲牆列而進,立刻嚇得魂不附體,大聲招呼著自家丁壯,一溜煙向後跑。

“廢物!”拓跋紇那明白過來了。

這些被他拉攏的部落民們,就和邵賊治下的牧民一樣,欺軟怕硬,遇到強大的敵人就跑,遇到弱小之人就圍上去燒殺搶掠。

唯一的區彆,大概在於邵賊真的給了願意投靠他的人一點好處。

比如組織人丁固守秀容的縣長喬豫。

比如帶著牧子牧奴們與他們隔河對射的卜姓部大。

比如在靜樂嚴陣以待的羯人劉氏部眾。

聽聞三者皆入了虜姓門第,可以去漢地做官了,邵賊也扶持他們成為地方郡望,恩義給得足夠,故不願反。

甚至就連那普通牧人,都得到了一定的好處。

說白了,人心而已。

邵賊帶著大軍北上,其實也是在這些事的基礎上,進一步“攻城略地”罷了。

隻不過不是通過軍事手段,而是以數萬大軍“作保”的政治招撫。

這些牧民,戰鬥力一般,但還是可以勝任追亡逐北、騷擾偷襲的輕騎的。

邵賊在招撫他們,鮮卑也在爭取。

如今看來,邵賊動作更快,優勢更大一些。

而且他的兵——

拓跋紇那又看向東麵。

兩千餘重鎧武士手持刀盾、長槍、步弓,囂張無比,竟然向鮮卑騎兵的方向牆列而進。

步兵主動進攻騎兵,拓跋紇那真的很少見到。

他甚至開始思考邵賊到底在中原打的什麼仗,以至於對他帳下的步卒如此自信。

或許,就像他信任自己帳下的騎兵一樣,邵賊也無比信任他的重甲步卒。

義從軍也出動了一千騎。

他們牽馬而出,緩緩步行,遠遠看著那些進不能進,退不敢退的鮮卑騎兵,信心十足。

“紇那,怎麼辦?”

“紇那,全是壕溝、土牆、拒馬槍、鹿角,衝不過去。”

“繞路吧,找人帶路。”

“到底有沒有路?”

更多的親隨衝上了山坡,神色有些焦急。

鮮卑騎兵是勇猛,是不怕死,但不代表他們沒腦子。

對麵依托城池、河流、山脈,布設防線,將道路攔腰截斷,你怎麼衝?

衝溝裡去?還是撞拒馬槍上?

“要不衝一衝,臨近時下馬步射?”

“這不是野戰,人家可以躲在牆後麵拿箭射你。你躲在哪?馬後麵?”

拓跋紇那越聽越煩躁,正要嗬斥時,前方的義從軍已經上馬,向西加速。

步兵也加快了腳步,氣勢旺盛。

反叛的諸部牧人們跑得更快了,頃刻間溜了個一乾二淨,連帶著鮮卑騎兵的士氣也被帶得低落不已。

拓跋紇那閉上眼睛。

前方衝不過去,後麵可能會有捉生軍乃至秀容部族兵追襲而來,屆時前後夾擊,搞不好就覆滅在這群山之中了。

但問題是,怎麼跑?

腦海中思慮片刻後,他猛然睜開了眼睛,道:“上山,往山裡跑。”

“這……”眾人麵麵相覷。

往山裡跑,一不留神就走散了。

軍隊沒了建製,那還是軍隊嗎?不,那叫散兵遊勇。

況且,山裡沒有路,撐死有幾條獸道或樵夫經年砍柴趟出的小路,他們不是本地人,未必知道怎麼走。

再者,沒有路的時候,很可能要舍棄馬匹。

他們是騎兵,沒了馬算怎麼一回事?

“走!”拓跋紇那堅持道:“留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必死無疑。上山後向東奔,繞過邵賊布防的區域,然後再下山,或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親隨們還是有些不願意。

有人甚至提議再返回西麵,衝到黃河邊,看看有沒有渡船能回河西。隻要渡到黃河西岸,就可以北上轉回盛樂,那便算活下來了。

拓跋紇那一聽也有道理,正打算改主意時,山下的戰鬥已經爆發了。

義從軍一千騎發起了迅猛的衝鋒,與鮮卑騎兵迎頭相撞,廝殺甚烈。

拓跋紇那眼皮子直跳,這樣打下去,或許等不及進山或西撤,就要全軍大潰了。

“吹角,西撤!”拓跋紇那不再猶豫,下了山坡,翻身上馬。

鮮卑騎兵收到命令後,不再戀戰,呼啦啦一窩蜂向西潰去。

義從軍緊追不舍。

初九夜,雙方戰於嵐水。

初十晨,秀容長喬豫率千餘輕騎截擊,為鮮卑所敗,但也獲得了斬首二百餘級的大勝。

初十夜,正在休整的鮮卑騎兵遭到牧民襲擾,驚走了千餘匹正在放牧的馬群,死傷百人。

十一日,鮮卑人一路奔至合河津,遠遠見到汝南周氏的部曲列柵戍守,士氣低落的他們倉皇回返。

當天夜裡,又在嵐穀縣境內遇到南下的捉生軍一部,戰敗。

後半夜,倉皇南竄,與大將軍府騎兵掾殷熙帶領的兩千義從軍相遇。

拓跋紇那被殷熙生擒,餘眾散入山中,不知所終。

掉入敵人口袋的孤軍,就是這麼悲劇。

不過這幫人也真是能跑,四處亂竄,若非山區地形限製,可能真溜了。

十二日下午,消息被緊急傳遞到了樓煩故城。

邵勳不再猶豫,全軍東進,兵發晉陽。

另外,他沒有忘了將前後幾次斬殺的兩千二百餘鮮卑騎兵首級裝車帶走。

拓跋鬱律應該很喜歡這份禮物。(此段評論我附了個地圖,省得大家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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