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允文允武,由他出任徐州都督,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庾琛總覺得有更好的人選,比如龍驤從事中郎郗鑒,比如原前軍將軍、現東中郎將(從三品)李重。
其實他不太願意過分結交這些國之重將。
原因無他,女兒是梁王正妃,他是相國,再做這些事太紮眼了。
但這次不同,因為涉及到了庾亮,庾琛是真不信任兒子在軍事上的本領。
元規這個徐州刺史是領兵的,他會不會……
“郗道徽到現在隻有幕職,沒有官職……”庾琛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子美不可!”庾敳一聽,立刻阻止道:“昔年我在高平任太守,對金鄉郗氏知之甚詳。此人與泰山羊氏多有來往,去年突然又和王家關係密切。王夷甫在他身上下了血本,聽說要與郗氏結親。”
庾琛沉默了。
王衍放下麵子拉攏一個中低級士族,可謂折節下交,更是因為有這方麵的需求。
王夷甫,真是賊心不死!
“王家最近有人自江南溜回來了,應都出自王夷甫之意。”庾敳又道:“聽聞王敦大為震怒,遣兵攔住了幾個自襄陽北返的王氏子弟。”
“還有這事?”庾琛驚訝道。
庾敳有些幸災樂禍:“王敦還罵王夷甫呢,哈哈。應是責怪王夷甫沒看好弟婦,讓他丟臉了。”
庾琛瞪了庾敳一眼。
庾敳笑到一半,生生憋住了。
“徐督之事我再計較一番。”庾琛說道:“而今最為緊要的還是拓跋鮮卑。今雖不能動兵,但諸般準備是要做好的。軍器製造乃少府之重任,萬不能輕忽了。”
“我省得。”庾敳說道:“拓跋鮮卑到底如何了?”
“不知。”庾琛說道:“大王已定下方略,簡單來說便是離間諸部,令其交惡乃至互相攻殺。”
“索頭有這麼傻?”庾敳有些不解。
“難道沒聽過飲鴆止渴?”庾琛搖了搖頭,道:“有時候人做傻事,不是因為他真傻,而是沒辦法。索頭現在就是了,我看即便打不起來,也會分崩離析,能勉強維持大麵上的統一便已了不得了。但梁王在一旁虎視眈眈,怕是麵上統一也不可得。”
“索頭可滅也。”庾敳笑道。
“此為大事。”庾琛叮囑道:“若誰能在此間立功,一定會得重用。而今局勢紛擾,風雨欲來,庾氏可以不立功,但絕不能出錯。”
庾敳點了點頭。
庾琛歎息一聲。
年過五十了,身體不太好,做事之時總是感覺力不從心。
其實吧,生老病死每個人都逃不過,他並不太過害怕死亡,但心中還有許多牽掛之事呢。
他走之後,子嵩(庾敳)肯定無法維持大局,子據(庾瑉)能力倒還可以,但他年紀也大了。
下一代之中,何人能撐起庾氏一門?
若庾氏子弟實在不行,他真的會認真考慮陳氏、荀氏、殷氏等相對親近的潁川士族,甚至周氏、鐘氏、褚氏、許氏、鄭氏、袁氏、謝氏等汝南、陳、河南、滎陽等地的士族子弟也不是不能考慮。
總要有人維持住這個團體的,至少比大權旁落到琅琊王氏、泰山羊氏、河東裴氏等族手裡要好。
“明日元度出使,你隨我一起送送他。”收拾心情後,庾琛說道。
“理該如此。”庾敳說道:“元度也數次出使了,此番若回來,便可再往上走一走。鴻臚寺新置,空位應該不少。”
“先回來再說吧。”庾琛隨口說道,然後拿起案上公函,開始處理。
“荊成此人你可熟識?”驀地,庾琛抬起頭來,問道。
“以前洛陽西明門城門候嘛。”庾敳說道:“裴純走後,他就當了城門校尉。”
“大王將其調來平陽,出任城門校尉。”庾琛一邊說,一邊批閱。
這種梁王親自乾涉的事情,他一貫從善如流。
說起來,荊成還有個兄弟荊弘,以前是溫令兼河內郡司馬。
作為滎陽土豪,曾經求到他府上,將荊氏列入滎陽郡姓之中,自此成為士族。
荊弘感激涕零,大表忠心。
今年正旦之時,親自上門拜會,執禮甚恭,言語間有求取太守之位的意思。
想到這裡,庾琛放下了手中的筆。
去年新興被拓跋鮮卑占據,太守劉洽亡奔晉陽。因為梁王曾經允許撤退,所以沒有被追究失地的罪過。
但他沒有組織好撤退,亡失了很多百姓,嚴格來說這是他的錯處。
庾琛有些舉棋不定。
而就在這個時候,丞相府令史送來了一份鴻臚寺典客署的公函。
庾琛拿起一看:代王拓跋賀傉自盛樂遣使而至。
索頭之事,卻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