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來指揮,則會調集主力,先打垮七萬關中兵,再以得勝之師的高昂士氣,迎戰鄴城大軍。而且,關中兵來得快,河北兵來得慢,中間正好有一個時間差。
怎麼這司馬乂打仗,像下棋一樣?西軍兵少,我就少派點軍隊防禦,鄴師兵多,我就多派軍隊阻截。他到底打沒打過仗?他的幕府決策機構之中,難道都是士族,沒一個軍將?
“你這樣太冒險了吧……”糜晃有些驚訝。
“本就處於劣勢,如果再不把握戰機,隻是等死罷了。”說完,邵勳緩了緩口氣,道:“不過,或許有我等難以了解的內情。”
糜晃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鄴師主帥是陸機。”
說完,又介紹了一下此人。
東吳丞相陸遜之孫、大司馬陸抗之子。少有奇才,文章冠世,曾在司馬倫府上為參軍,後為成都王司馬穎賞識,充任平原內史。
陸機其實沒有任何統領大軍的經驗,軍旅生涯也可忽略不計,但這會卻一躍成為二十多萬大軍的統帥。
甚至於,鄴城內部都有人不服,北中郎將王粹(晉滅吳主將王濬之孫)就是其中之一。
白沙督孫惠(東吳宗室、豫章太守孫賁曾孫)與陸機同屬吳人,知道他能力有限,勸其放棄主帥之職,但被拒絕了。
邵勳聽完隻覺震撼……
從來沒有征戰經驗的人,一來就上強度,領二十多萬大軍,這麼兒戲的嗎?
就因為他是世家大族出身?
說真的,還不如司馬顒安排的張方呢。人家雖然殘暴,到底是從軍隊下層一步步爬上去的,雖然他沾了河間國人這個身份的光。
陸機有啥?撐死了指揮過家裡的部曲吧?
“鄴師尚在大河以北,可能還要半個月才能渡河南下。”糜晃說道:“所以,咱們若要廝殺,第一批遇上的多半是張方的人。”
“半個月,唉。”邵勳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個時間差完全可以利用。
“彆多想了。”糜晃看他的樣子,笑了:“實話實說,我不會打仗,不知道你說的方略對不對。但大都督既然如此部署,軍令便不可違。隻要司空支持大都督一天,咱們就得聽令。”
這話一說,邵勳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糜晃哈哈一笑,道:“你是聰明人,當知我意。”
邵勳苦笑了下,道:“這仗,莫名其妙。”
他費儘心機囤積物資、勘察地形、製定針對性戰術,忙得屁滾尿流,合著有些人並不打算真打啊。
得,還是聽裴妃的好。
“不要強自出頭”、“靜待轉機”,話裡有話,說得很清楚了——不過,若有人犯到他手上,且機會合適,他也不會放過就是了。
“誰說不是呢。”糜晃無奈道:“不過,邵郎君做事有模有樣,有你在,我安心許多。老實說,司空府上不少參軍高談闊論,頭頭是道,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看來狗屁不通。他們中有些人,甚至沒在營中住過一天,偏偏被奉為座上賓,參謀軍事,這是要害死人啊。”
沒在軍營住過一天的人卻能成為軍事決策機構的關鍵人物,甚至是軍隊統帥,這能怪誰?
好像誰也怪不到,製度就是這樣。
真要怪,就怪九品中正製吧,真的太離譜,太不專業了。
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打來打去,都他媽是比爛。
“還有最後一件事。”糜晃正色道:“這幾日,天子、大都督和滿朝公卿在巡視各地駐軍,可能會經過此處。不要懈怠,把軍容整飭一番,彆讓人看低了。”
“諾。”邵勳應道。
說是天子,其實就是大都督司馬乂巡視各處罷了。隻不過他想借著天子的名頭,激勵士氣,堅定諸軍守禦的決心而已。
在這件事中,天子隻是個工具人。
說曹操,曹操到。
九月初十,開陽門大街上儀仗如雲,旌旗遮天蔽日。
天子司馬衷、皇後羊獻容、大都督司馬乂及文武百官,在侍衛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南下巡視。
醜時初刻,過國子學,行至辟雍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