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
李魚、邱大二人有些驚訝,但不敢怠慢,前頭帶路。
朝廷大官,居然要主動看糞,不知道說什麼好。
邵勳嘴角含笑,咋了,我就喜歡這樣。
王衍之妻郭氏還專門把府中婢女派出去,看看路上有沒有糞,有的話就趕緊撿回家。
這才叫持家有方,經營有道。
牛棚、馬棚、羊圈位於山寨內部。這可以理解,牲畜是重要財產了,病死一頭都很肉疼,更彆說讓人搶走了。
靠近牛棚時,邵勳遠遠就聞到了一股氣味。
他眉頭都沒皺,仔細看著一堆牛糞。
看樣子堆了一段時間了,外麵還不怎樣,裡頭怕是已經“熟”了。
時人撿糞回家,基本都是這樣扔在一個角落堆著,過一陣子再清理。
邵勳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感覺不太行。
他又進入了牛棚,裡麵的氣味更加感人,仿佛從來沒清理過一樣。
他終於繃不住了,皺著眉頭,問道:“為何不打掃牛棚?”
“糞都鏟了啊……”李魚看到邵勳皺著眉頭,有些害怕。
“這樣吧……”邵勳沉吟了一下,道:“我說幾件事,形諸文字,以後定成規製。”
他這句話是對金三說的,因為他識字,會寫字。
“諾。”金三立刻讓人搬來案幾、木牘、筆墨。
“其一,一年內的糞不準用。”
“其二,河道、水渠清淤時,挖出來的淤泥和於糞便之中。”
“其三,廄裡定期清掃,每半個月撒上一層土,清理一次,然後撒在肥堆上。”
“邵師,這是為何?”金三一邊寫,還有心思發問。
邵勳也不是特彆懂,隻能說道:“摻了土的糞肥更持久。”
“哦。”金三應了一聲。
“還有,將來我是要養馬的,馬廄弄成這個樣子,當然不成。”邵勳又補充道。
養馬有兩種方法,一是在草場上放養;二是槽櫪馬,即“駢死於槽櫪之間”的“槽櫪”。
說白了,就是圈養,定期放出去活動活動,有益於馬身心健康。
這種養馬法在缺乏大麵積草原的地方非常流行,是一個無奈之下的替代方法。
後世南詔國就是如此。
滇池、永昌兩地之馬為野放,不置槽櫪。
另選越賧馬駒(騰衝馬)數百至大理,三年內飼以米清粥汁,四五年稍大,六七年方成就。如此喂養之法下的馬尾高,尤善馳驟。
槽櫪馬可以精細管理,用糧食喂養,馬匹質量高。
正麵衝殺的時候,可以把野放的馬給衝得七零八落。
成本也是真的高,一匹馬吃的糧食至少是人的三倍,邵勳暫時沒這麼奢侈。
但養馬是必須的。
哪怕不組建騎兵部隊,彆的用馬之處也很多。
一個斥候就要帶好幾匹馬外出。
夜間紮營之時,遠遠放出去的暗鋪也要備幾匹馬,以便看到夜襲敵軍時,能及時回營——換著馬騎,以便有充足的馬力高速奔馳,傳回消息。
戰場信使要馬。
小股襲擾敵人的遊騎要馬。
輜重部隊要挽馬或其他役畜。
中高級軍官要備好幾匹馬。一是戰場衝殺,馬力不足時直接橫跨到另一匹空馬背上,繼續廝殺,另外就是逃跑時能有馬換著騎,維持高速。
高級軍官的親兵也要馬,還不止一匹。
純步兵部隊,也是配備著大量馬匹的啊。
“其四,在農田附近建牲畜欄,方便。若有賊人來攻,再行轉移。”
邵勳又一口氣說了好幾條,算是把他肚裡不多的存貨掏乾淨了。
金三記錄完畢之後,又拿給邵勳過目,確定無誤之後,仔細收起。
“你們若有好的點子,也可以提出來,驗證有效之後,發放賞賜。”邵勳又道。
形成文字之後,甚至可以集錄成書,在自己名下的塢堡、莊園內抄錄傳播,主要麵向參與實際管理的塢堡主、農莊典計。
如果彆的塢堡、農莊有獨特的農業技術,也可以互相交換。
他從不敢小看那些世家大族的莊園。
他們多年管理,有的經曆好幾代人了。長期的農業實踐之中,不可能不總結經驗,關鍵是他們敝帚自珍,不肯向外人透露罷了。
這和所謂的將門世家差不多。
行軍打仗的知識,隻在家族內部流傳,甚至有自己編纂的兵書,秘不外宣。
所謂世家大族的底蘊,就在於此。
他們如果願意互相分享,一定能夠大大加快知識傳播的速度,隻不過沒人願意這麼做罷了。
開花饅頭啥時候普及到民間的?
邵勳並非世家大族出身,但他的底蘊來自後世,非常深厚。在某些特定領域,他一個人就抵得上世家大族幾萬人的莊園幾代人的知識積累。
他的塢堡,不會比彆人差,甚至能經營得更好。
這才是他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