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畝。”
“明年好好種,會有更多地的。”邵勳從懷裡摸出一把銅錢,塞到老者手裡,然後離開了。
雲中塢還沒有自給自足的能力,今年完全就是配給製。全塢的老百姓,光日常勞作、生活,6300口人每年就要吃掉七八萬斛糧食,考慮到他們還要建塢堡、挖溝渠、平整田地,消耗更大,今年雲中塢的虧損著實厲害。
明年他的要求不高,不奢望扭虧為盈——事實上是不可能的——隻要把虧損幅度大大降低就可以了。
第三年,達到盈虧平衡,或者略有些盈餘。
第四年,有相當的盈餘。
這還是在他開了農業金手指情況下的最好情況了。古代集體開荒,前三年基本是純投入,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而說到農業金手指,邵勳很快來到了山腳下某處。
這裡有一座座“土山”,更準確地說是糞土山,成分為人畜糞便和以泥土後形成的混合物,氣味十分感人。
最“熟”的一批糞土已堆放大半年。這會已經有人將其挑走,撒到農田裡。
最“新”的糞土山還在慢慢長高。
渠穀水畔,趁著冬季枯水期清淤的丁壯將一車車的淤泥拉過來,與新鮮糞土不斷攪拌,然後堆積起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隻是聽命行事罷了。
金三執行命令十分堅決,而且管理起來很嚴酷。他人雖然不在,運鎧甲去了,但各項命令依然被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下去。
以軍法治民,或許不太科學,不太人性化,但亂世之中,你還想怎樣?
並州流民們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沒經曆過饑餓的絕望,就不會珍惜安定的生活。
他們現在不是流民了,而是正兒八經的堡戶、塢民,乾活、種地、吃飯,雖然辛苦,但能活下去,一家老小能夠團圓,這比什麼都好。
邵勳最後看了看那些牲畜。
整體數量有所增加,明年會更多。
雲中塢附近的丘陵緩坡,不適合種田,但很適合放牧。牛羊馬的數量會一年年增加,每年還會固定產出大量的鮮奶。
魏晉以來,上層官員公卿的食譜中存在大量的奶製品,普通百姓受此風影響,也多有食用。
比如奶粥。
這是一種混合著粟、奶、野菜熬煮而成的粥,風靡大江南北,是很常見的食物。
即便到了唐代,人們仍然經常食用奶製品,並發明了諸多品種,如乾酪、酸漿等等。
白居易就很喜歡自己煮奶粥喝。
但不知道為何越往後,奶製品食用就越少。
最大的原因可能還是人地矛盾,人口增長過於迅速,人均資源占有量反而少了。
就比如邵勳看到的那些丘陵緩坡,甚至是山間的平地,時人完全沒興趣去耕作,因為其他地方有更多、更好的農田。
膏腴之地你不耕,去改造貧瘠的丘陵?
這些丘陵緩坡、山間細碎小盆地乃至林間空地,作為牧場最合適,無需改造成農田,你也沒那麼多人手去耕作。
牲畜產出的奶主要製成各類乾酪、奶渣。
普通堡戶沒份,那是銀槍軍士卒的,每個月都發。
銀槍軍士卒定期去山上訓練,順便打獵,獵物也是他們的,與堡戶無關。
可以這麼說,銀槍軍官兵是一個特權階層。
最好的待遇、最精良的武器裝備、最嚴格的訓練,農忙時下地幫幫忙,自己再侍弄一些瓜果菜園,除此之外就沒事了,除了訓練還是訓練。
士兵們的“競爭力”如此之強,紛紛娶妻就不奇怪了。
這是一個全新的階級:職業武人、軍功集團。
它是邵勳一點點嗬護、培養出來的,現在還隻是個幼苗,未來或許能長成參天大樹。
亂世是他們最好的土壤,新事物的誕生也必然會爆發出強大的生命力。
有些勝利,是軍事的勝利。
有些勝利,是政治的勝利。
有些勝利,是製度的勝利。
三者其實又密不可分,相輔相成。
隻有魔法才能對付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