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邵勳慚愧地點了點頭,道:“臣欲在廣成苑為皇後練兵,待機而動。後又思及,若能結好南陽樂氏,則後路無憂矣,或還能得些部曲錢糧。故偷偷翻牆進了成都王府,見了王妃一麵。”
羊獻容先是將信將疑,然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邵勳一眼,譏諷道:“隻見了一麵,就敢許下重誓,邵卿還真是情深義重呢。”
邵勳麵現赧色。
接下來便是一陣難言的沉默。
“邵卿!”羊獻容冷不丁地喚了聲。
“臣在。”邵勳疑惑地看了羊獻容一眼,我給伱抓了這麼大的“把柄”,多少該提升點信任度了吧?這又是想出了什麼幺蛾子?
“準備乘輿,去成都王府。”羊獻容說道。
“諾。”邵勳暗叫要露餡了,不過麵不改色,硬著頭皮應下了。
“罷了,去了又如何。”羊獻容突然一笑,道:“記住你說的話。現已三月,春水上漲,不便清理河塘,廣成苑那邊已經開始運輸木石,四月就開工興建園囿。汝——勿憂也,好好練兵就是。”
“臣遵旨。”邵勳暗暗鬆了一口氣。
今天,應該是把羊獻容糊弄過去了。
媽的,這個炸彈太可怕了。可恨自己沒有骨氣,非得用朝廷的人力物力,唉。
三月最後一日,天子降詔,立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布告中外,鹹使知悉。
沒有太多意外,因為這是東海王與王衍、荀藩等重臣商議後的結果。
大家都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除了少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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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深宅大院之內,一位婦人正對窗而坐。
她拿起銅鏡,定定看著。
鏡中人麵容消瘦,但眉宇間卻顯露出了無儘的清雅氣質。
好久沒修飾容顏了。
她歎了口氣,蓋上了鏡子。
銅鏡背麵露出一行小字:“人鹹知修其容,而莫知飾其性;性之不飾,或愆禮正;斧之藻之,克念作聖。”
纖細白嫩的手指在字上一一劃過,反複幾次。
南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
未曾挽起的秀發輕舞飛揚,灑落地麵的裙裾隨風蕩漾。
風越來越大,帶著細密的雨絲,婦人卻渾然不覺,動都未動。
兩襠衫漸漸緊貼在了身上。
風雨就像一位高超的畫師,用它凝練的畫筆,從上到下描繪出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從頸部往下,先是凸顯出了精致優雅的鎖骨,如同波光粼粼的河麵上升起的礁石。
再是高聳秀氣的山峰,遙遙相對,夾河而立,堅實而不可摧。
山峰往下,是漸漸收窄的湖麵,沒有一絲波紋,平滑如鏡麵。
仿佛沒有畫儘興一般,風雨漸漸加大。
婦人定神許久之後,終於起身,裙裾緊貼在身上。
畫師運筆如飛,很快勾勒出了兩個渾圓的半球。
婦人懊惱地看了看衣裙,邁著修長筆直的雙腿,來到裡間坐下。
輕輕拂下彩色錦緞後,露出了一麵古色古香的漢箏。
纖手輕輕撥弄,清曲流淌而出。
婦人纖發已為風雨打濕,緊緊貼在臉上,她卻連理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秋水雙眸上緩緩滴落著雨珠,青蔥十指帶著無儘愁緒,將滿腔幽恨送入琴弦之內。
曲調唯美哀婉,訴說著往昔種種,仿佛就是眼前這個婦人的自畫像一般。
高潮之處,弦凝指咽,鳴聲暫歇,當真是彆有幽愁一萬重。
好一個清靜嫻雅間又帶著絲絲幽怨的美婦!
“篤篤……”許久未有人拜訪的宅院外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
接著便是雜亂的腳步聲以及隱隱約約的低聲交涉。
交涉持續了很久。
終於,正門吱嘎一聲打開,雜亂的腳步聲穿過庭院,走過連廊,越過小橋流水,向書房靠了過來。
腳步聲停止了。
婦人抬起頭來,看到了五六個健婦,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走吧。”沒有多餘的廢話,領頭的健婦尖聲說道。
婦人也沒有問,隻抱起了琴,緩緩起身,仿佛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