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決定鬆一手,利用邵勳攻司馬顒,榨乾最後的價值,或許是他真實的想法。
沒人會坐以待斃。
這次邵勳把鮮卑騎兵全悶死在長安城裡,不知道司馬越作何感想?又一支強軍沒了啊。
公允地說,如果他要對付邵勳,五千鮮卑騎兵絕對是王炸,能起到極大的作用。
現在沒了,邵勳也想不出司馬越該怎麼對付自己。
老子接下來就要用長安的糧食、錢財、馬匹,以及許昌的鎧甲擴軍了。
你現在不敢動我,明年更不敢動我……
滿身反骨的人,就是這麼囂張。
“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糜晃用略帶責備的眼神看著邵勳,歎道:“司空為你舉孝廉入仕,可沒對不起你。”
邵勳沉默,片刻後說道:“是。”
司馬越確實沒有對不起他。
對他的一些限製,也是上位者常用的製衡手段罷了。
問題的關鍵在於,蕩陰之戰後,司馬越整整缺席了一年零七個月,洛陽產生了巨大的權力真空。
不說邵勳抓住了機會,就連保皇黨那幫人都羽翼漸豐,王衍更是大撈好處。
等到司馬越再度出現時,他麵對的是一個陌生的洛陽。
如果沒有許昌武庫案,邵勳、司馬越之間或許還能維持相當的信任,但邵勳主動放棄了這份信任,因為他想得到那批鎧甲。
這次殺鮮卑,一方麵是鮮卑屠城,沒看見就算了,知道了的他實在不能忍。
其次,好處也是實打實的。
來見糜晃前,陳有根來報,昨夜及今晨在城外收攏了八千餘匹馬。
城內也粗粗統計了一下,完好無損的馬匹還有三千左右。
一匹馬值多少錢?這要看什麼類型的馬了。
挽馬最廉價,馱馬稍貴,騎乘馬更貴,戰馬極貴。
鮮卑人的這些馬,最次也是換著騎乘的走馬,戰馬更是占據了一半左右。
漢文帝時,有人賣馬售價15萬錢,非法獲利500錢,被免官。
漢武帝時,一匹馬價格20萬錢。
漢成帝時,驛馬價格暴跌至7000錢。
東漢馬援曾給杜林一匹馬,人家還了他5萬錢。
東漢靈帝時,征調豪族馬匹。世家大族故意懟他,一匹馬索價200萬錢——此非正常價格。
三國時,普通馬匹一萬錢左右,戰馬價格則飆升至十萬錢。
三國歸晉後,經曆了一段難得的和平歲月,馬匹價格開始跌落。
但八王之亂這麼多年,馬價就像坐火箭一樣,年年飆升,現在一匹血統純正、速度快、耐力強的軍用良駒的價格又突破了五萬錢。
當然,草原上不太注重馬匹血統培育,而是任其自由交配,馬的品相都很一般。
鮮卑人的這些馬,能賣到五萬錢的不多,但絕沒有任何一匹低於一萬錢。
上萬匹馬,就是十多萬貫錢,沒人能忍得住。
當然,把這些馬作價售賣是非常愚蠢的,邵勳絕對不會這麼乾。
河南最好的牧場在廣成澤,如果不騎著它們打仗,那麼就無需喂養糧食,直接野地裡放牧就是了。
繳獲的馬匹之中,幾乎全是公馬,且絕大部分已經去勢——不去勢的馬,脾氣相對暴躁,喜歡踢人乃至追逐母馬。
隻有寥寥兩百餘匹,不知道是主人喜歡騎烈馬還是什麼緣故,沒有去勢。
這兩百多匹馬送至廣成澤,再找一些母馬,慢慢繁衍。
當然,母馬籌集不易,可以先找很多驢子過來,給這些公馬當“後宮”。
騾子軍,不也挺好麼?老子不怕被人笑。
重甲步兵騎上騾子,在戰場上快速機動,不比兩條腿快?
“你先下去吧。這裡的事,我還得好好想想。”糜晃揮了揮手,歎氣道。
“都督,切勿讓司空威名受損。”邵勳情真意切道。
“滾吧,得了便宜還賣乖。”糜晃斥道。
邵勳低下頭,行禮後離開了大帳。
糜晃默默跪坐了下來,久久不語。
有些事情,一旦越界,就會漸成陌路,唉!
他還是想搶救一番,試圖修複邵勳與司空的關係。老好人的本性,根深蒂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