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選擇的話,司馬越一定會繼續留在洛陽,不去許昌。
不過事已至此,沒什麼好的辦法了,以平定叛亂為由,暫時離開洛陽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司馬越人在洛陽的話,對徐州的控製力度會減弱——他並不會完全信任裴盾、司馬睿二人。
在許昌建立霸府,還可以通過政治上的盟友王衍遙控朝局。
如果這也不行的話,司馬騰(冀州)、劉琨(並州)、司馬模(關中)、司馬略(荊州)以及司馬越直領的豫州,從四個方向包圍了洛陽,總能有點效果吧?
總之,司馬越做好了一切布置,然後便把精力放到軍事上了。
是的,“越總裁”又要上線了,親自微操河北、青州的戰事。
劉伯根被殺,王彌二度起事,連殺兩個太守,不但在青州肆虐,還攻徐州。
青州司馬略拍拍屁股走了,徐州司馬睿、王導二人拿王彌沒辦法,二州為之動蕩。
到最後,還是兗州都督、刺史苟晞派兵東行,一舉擊潰王彌,讓二度創業的王大將軍(王彌自封征東大將軍)單騎走免,收拾了點殘眾後,再度蟄伏了起來。
王彌被壓下去後,汲桑又冒起了頭。
不得已之下,苟晞這個救火隊長又分兵北上,等司馬越到位後,即進軍河北,厲行鎮壓。
第三批下場的造反者們,陳敏、劉伯根、公師藩皆死,依然旋起旋滅,無法對抗晉廷的圍剿大軍。
但通過細節可以看得出來,晉廷的圍剿有點顧此失彼的感覺了,按下這頭起了那頭,疲於招架。而且,很多原本鎮壓叛亂的官軍將領成了叛賊,沒當叛賊的也成了軍閥,這進一步為晉廷敲響了喪鐘。
“太傅是真的在認真考慮讓你北上。”繞了一圈後,話題又回到了原點,隻聽潘滔說道:“先去河內、汲郡,後麵或者去河北,或者北上並州。劉淵也在攻城略地,朝廷大軍連連失敗,不斷退守,現在也就剩個晉陽了,十分危急。”
“並州戶口已不滿二萬戶。”庾亮在旁邊插了一句。
邵勳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是司馬騰的鍋。
並州大旱、蝗災接踵而至,司馬騰不恢複生產,相反不斷亂搞,臨走之時又拉走了大量軍民(乞活軍),並州可以說完全癱瘓了。
二萬戶,也就十萬人罷了。即便算上隱戶,又能有多少呢?
相反,當地本有匈奴五十萬人,還有羯人等雜七雜八的部族,聽聞劉淵還在草原上誘招部落南下,當地的胡漢人口比例至少已是3:1,可能達到了4:1。
劉琨也就隻能勉強自保晉陽一地罷了,無力對外拓展。
“潘侍郎,新君這些時日如何?”邵勳問道。
“今上登基第二天,就開始留心庶事。”潘滔說這話時有些茫然,有些驚訝,還有些冷笑:“群臣皆言,自武帝後,終於迎來一聖主。故群情激奮,聲勢愈眾。”
一個司馬越扶持上來的傀儡,剛剛登基,就迫不及待想要親政,這麼性急嗎?還是吃準了先帝剛剛駕崩,篤定自己不會有事?
但他確實達到目的了。
先留心政事,表達了自己親政的渴望,同時吸引忠臣圍繞在他身邊,討論國家大事,發表的見解縱然不算多高明,但肯定也在水平線上,故得到臣子認可,以至於大家都興奮不已——有惠帝做對比,今上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新君不是那麼容易擺布的,他早晚與太傅起衝突。”邵勳悄悄放了一點結論出來,並觀察二人反應。
庾亮不太相信,潘滔則信了七分。
“潘侍郎,太傅有沒有邀你入幕府?”邵勳又問道。
“或有此意。”潘滔說道:“這會尚未騰出位置,將來可能會給個司馬吧,小郎君為何問這個?”
“侍郎真要去當幕府司馬嗎?”
“尚未下定決心。”潘滔實話實說。
邵勳點了點頭。
作為留守洛陽的一分子,潘滔從未正式加入過司馬越幕府,他一直隻有朝官身份。
司馬越應該還是想用潘滔的,但暫時也確實騰不出位置,需待內部人員調整完畢,拿個司馬或長史的高級職位出來,潘滔才有可能應允。
不過即便潘滔真去了太傅幕府,也不是什麼大事。
聰明人從不會隻給自己留一條路。
“看來,出征勢在必行了。”邵勳歎道:“太傅既然開出了條件,這個時候不能不給麵子。不過,能否幫我拖個一兩月,多索要些錢糧、器材?銀槍軍操練頻繁,積存器械消耗很快。”
“現在還能拖。”潘滔想了想後,說道:“如果鄴城或太原告急,就真的沒法拖了。”
“太原我不去,打不開什麼局麵,相反會損兵折將。”邵勳搖了搖頭,道:“能否見一見天子?”
“儘量吧。”潘滔回道。
邵勳連忙致謝。
作為被解散的“洛陽留守群”的一分子,潘滔傾向於他,但人家也有自己的利益考量,不可能完全傾向他,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幫忙,已經很夠意思了。
庾亮從頭到尾沒說上什麼話。
在這個場合,他這種小角色真的沒有插話的餘地,隻能默默學習、體味了。
這種難得的經曆,對他是有好處的,能學到多少,就看他的悟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