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太多了,一個接一個湧進來,胡亂砍殺,雖然他們並不情願。
守軍死傷了七八個,無奈放棄矮牆,退入小樓。
賊人緊追而至,在門口堆放薪柴,打算將門付之一炬。
塢堡正麵,長梯已經搭上牆頭,蟻附攻城之賊無窮無儘。
一波進攻潰退之後,山道矮牆後射來大量箭矢,將炮灰們儘皆掃倒,逼迫他們向兩邊山林之間逃竄,彆衝撞精壯老賊。
王桑冷冷看著這一切。
在他的指揮下,又一批千餘炮灰直衝而上。
這些丁壯,要多少有多少,死完一批再驅趕一批,根本不心疼。
衝三次活下來的,如果身強體壯,就編入“中堅”、“泰山”二營,好吃好喝供著,器械儘量配齊,以恩義結之,嚴加操練,作為今後的主力。
如果會騎馬,則充入“鷂子營”,成為精銳。
這就是他們培養士兵的辦法,一直以來便是如此,所謂大浪淘沙是也。
“在這死死盯著,如果潰下來的人亂跑亂撞,格殺勿論。”王桑看了一會後,對底下人吩咐道:“諸道壕溝,誰敢不戰而退,定斬不饒。”
“縱然要走,也要殺傷守軍後再退。給你的強弓硬弩,不是擺設,給我好好用起來。”
“拚人命,守軍拚不過咱們。但絕對不能像昨日那樣,被他們趕羊似地一路趕到山腳下。”
“諾。”賊軍將校紛紛應命。
王桑又看了一眼,下了山,到營寨內休憩。
這個塢堡不是非打不可,但既然有三千餘戶人家在此耕作,丁壯數量顯然不少,總是個威脅。
攻不下來不要緊,但一定要攔住守軍。
這會兄長正率大軍進抵轘轅關,不能出任何意外,一旦久攻不下,被迫撤退的話,路上可不能有任何阻截。
轘轅關!
王桑下意識看向北方,真心希望守軍能像之前一路上遇到的那樣不戰自潰。
如果能攻進洛陽,會有什麼樣的好處,王桑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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轘轅關外,最先抵達的是“義軍”先鋒劉靈所部,抵達的時間恰好是王衍離開後的第三天,即四月二十五日。
關城略有些破敗,但整體仍然較為堅固。
關城也不大,駐紮不了太多士兵,但問題是,他們也擺不開多少兵力。
想不到辦法後,劉靈乾脆不想了,紮下營盤之後,第二天便把沿途征來的丁壯死命往上驅趕就是。
如此攻了一天,死傷了兩千餘人,半點成果都沒有。隻有一次僥幸摸了上城頭,還很快就被趕了下來。
他都生出些不詳的預感了。
久攻不下,後路如果再被截斷,這還怎麼打?
正躊躇間,卻見一隊騎軍趕了過來,定睛一看,乃征東大將軍王彌。
“大將軍。”劉靈立刻出營相迎。
“如何?打得下來麼?”王彌看著巍峨的關城,問道。
“要費點工夫了。”劉靈說道。
他力大無窮,驍勇絕倫,但麵對鐵桶一般的關城也沒辦法啊。
“後隊傳來消息,魯陽侯邵勳在襄城大破王癩子,後又移師郟城,在汝水間打了好幾仗,擊破了高平張氏兄弟。”王彌皺著眉頭說道。
劉靈想了想,對這幾個人沒印象,於是說道:“邵勳隻在汝水兩邊廝殺,看來是想保著自家的壇壇罐罐。早知道咱們一股腦兒殺過去算了,說不定能在邵勳的地盤上好好搶一把,走伊闕關入洛。”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王彌說道:“邵勳料理完那些亂跑亂撞的蠢貨,就會躡著咱們追過來了。禹山塢就是他的,吾弟折損了不少人手,硬是拿不下來,已經叫苦不迭要撤了。泰山、中堅二營,憑借溝壑、營壘還抵擋得甚是辛苦,唉。”
“邵勳有多少人馬?”劉靈問道。
“據潰兵講,有個七八千吧。”
劉靈心中一動,但一想到現在再轉向已不可能,頓時泄氣了。
“轘轅關再打一天,如果不行,咱們就撤。”王彌果斷地說道。
“撤向哪裡?”
“向東,去滎陽、陳留。”
向東去滎陽的話,需要丟棄不少輜重,很多部隊也會被放棄,隻能帶著精銳營伍跑路。
雖說這些羸兵死不足惜,但收攏起來也挺費手腳的。
但如今確實沒什麼好的辦法了。
當斷則斷,這是他們不斷失敗,卻總能死灰複燃,重新再起的主要原因——斷尾求生這招學不會,還怎麼流動作戰?趁早回家種地吧。
“我有一計,或可試試。”王彌想了想,覺得硬打也不是個辦法,於是拉過劉靈,耳語一番。
劉靈聽完,不抱太大希望,道:“大將軍,守將怕是沒那麼傻。”
王彌瞪了他一眼,道:“試試就行,若不成,大不了死個幾千累贅罷了,不心疼。”
“也罷,就試一試。”劉靈應下後,立刻去安排了。
傍晚時分,諸般準備已畢。
當是時也,轘轅關外一片狼藉。賊軍鬨哄哄地拔營而走,委棄於地的車馬、牲畜、糧草乃至金帛不計其數。
更有人大呼小叫,不斷招呼自己的部眾跟上,似乎攻城不克,轉頭奔往他處了。
半山腰上的密林中,劉靈是真的在認真考慮該撤往何處的事情了。
自己的親軍以及幾個精銳營伍一定要帶上,剩下的誰先走,誰斷後,都頗有講究——事實上壓根不會有什麼得力的斷後,就是把他們扔給官軍當替死鬼罷了,他們已做過很多回。
思慮之餘,他時不時看向轘轅關城門,並未抱太大希望——敵軍若不追出來,其實這時候也可以選擇真撤了。
而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轘轅關一直緊閉著的城門突然大開。
劉靈不可置信地看了王彌一眼,兩人都能看清對方眼裡的狂喜。
不會吧,真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