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後由青州屯丁接手,種了一茬冬小麥。
“還算賣力。”庾亮說道。
話音剛落,田間傳來一陣哭喊聲。
邵勳尋聲望去,卻見庾家部曲正拿著刀鞘朝一名屯丁劈頭蓋臉砸下去。
部曲一共十人,領頭一人身強體壯,腰間挎著步弓,身上居然有鐵鎧。
他身後還有兩名身披皮甲的部曲,手拄著槍,腰間懸著刀。
其餘七人則無甲,但刀槍齊備,其中兩人甚至還背著步弓。
這配置,可以啊!
管理“集中營”的屯丁完全沒問題,比大侄子帶的那幫莊客強多了。
“夏收之後,把乾活最賣力的四百人調出來,發往魯陽,交給王闡等人。”邵勳吩咐道,說完,又提了句:“每人發五斛糧作為賞賜,銀槍軍借出車輛,為他們運到駐地。恤田那邊的四百人同此辦理。”
“諾。”褚翜等人齊聲應道。
祿田今年也會擴充到一千五百頃,然後維持這個規模。
當然,叫是叫做“祿田”,但其中九成以上的田地還是給公府產出糧食的。畢竟現在才給出去十幾個官,總共劃撥了49頃祿田而已。
“那是韭菜、菘菜麼?”邵勳遙指一片樹林旁的田地,問道。
“回邵公——”庾亮答道。
“喊我郎君。”
“回郎君。”庾亮說道:“那是崔相的祿田,共六頃。有五頃是去年秋收後種的小麥,今年又劃一頃空地,崔相家人趕至,令種菜。”
理論上來說,官員是可以選擇他家祿田種什麼農作物的。官府其實就是出田、出人,收成歸你,作為你俸祿的一部分而已。
劉宋之時,陶潛為彭澤令,有祿田三頃。
當時很多官員懶得管自家祿田種什麼,於是有司統一安排種“秫”(shu,糯稻)。
但陶潛家不同意,“妻子固請種秔(jing,粳稻),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秔。”
西晉這會,祿田有時候被稱為“菜田”,更不一定種糧食了。
隨你自便,收多收少都是你的,吃虧了不要叫喚就是。
“崔相經營有方啊。”邵勳笑道。
眾人湊趣笑了兩聲,同時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也該考慮下祿田如何經營呢?
隻要他們這個集體不被人消滅,隻要廣成澤沒遭到嚴重破壞,隻要他們沒叛投他人,這些祿田就是他們的。
一般來說,即便熬資曆也能慢慢升官,祿田隻會增加,不會減少。
種粟麥確實不夠來錢,種菜、種瓜可能更賺一些。
“我怎麼沒祿田呢?”邵勳看著田野中都有人澆水之後,緊張的心情大為緩解,於是開了個玩笑。
“明公——”褚翜上前一步,說道。
“停,你也喊我郎君。”邵勳無奈道。
“好。”褚翜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說道:“郎君有十頃祿田,惠皇後遣人種了牧草,這會已經返青了,長勢很不錯,有隸役四十人打理。”
邵勳有些驚訝,這事他卻不知道,於是問道:“哪來的牧草?”
沒想到褚翜更驚訝,說道:“張騫使外國十八年,得苜蓿歸。今西州(關西)田野有之,年年自生。二月生苗,刈苗作蔬,一年可三刈。”
邵勳點了點頭。
原來是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來的,漢武帝為了養馬,真是費了好大心機,連牧草都考慮到了。隻可惜三百多年了,一直沒在整個北方推廣,至少廣成澤就沒見到多少高質量、高熱量的牧草。
牧草當然也可以人工種植。
事實上,人工種植的產量、質量遠遠高於野生的,且一年可割三次。羊獻容讓人種了十頃苜蓿,顯然是為了飼養牲畜。
這女人!
邵勳提過一回垛田,羊獻容記下了,然後努力操作,像模像樣。
邵勳說喜歡吃肉喝奶,羊獻容又記下了,居然專門種了十頃牧草來養牲畜。
邵勳都有點感動了。
他又看了一眼長滿苜蓿的農田,然後對褚翜說道:“廣成澤有七條大河補水,伱遣人專門盯著這些河,再找人記錄下雨水多寡。今年這事,怕是沒那麼簡單。”
“郎君是說有可能大旱?”褚翜驚問道。
“難說。”邵勳也不敢肯定,隻能歎道:“過來轉了一圈,稍稍放心了些。但若真有大旱,廣成澤數百個大小湖泊多半存不住幾個,屆時灌溉農田就要走很遠了。有些提水車,怕是也用不上了。先盯著吧,今年不知道要減產多少,唉!”
說完,帶人往北邊去了,那是垛田、湖泊的密集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