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酪、肉乾非常頂餓,還不占地方、重量輕,是長途奔襲的騎兵必備之物。
劉聰看了頗為感慨。
這麼好的兵,怎麼就在垣延、邵勳那裡吃了大虧呢?
他這兩天一直在反思。
邵勳這個人打仗,頗有方略。
一個突出特點就是想得很多,未慮勝,先慮敗。
進攻某地之前,第一個想到的是保障好糧道,第二個考慮的則是戰敗時的退路。
簡直是個老氣橫秋的將領!
他才二十多歲,怎麼打仗像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一點少年意氣都沒有,一點豪邁激情都沒有!
但這種人破綻是真的少,讓他很頭疼。
他最喜歡那種大開大合的將領,勇猛精進,同時破綻也不少,雙方打得你來我往,險象環生,都有機會取勝。
在這種亂戰中,他往往能夠發揮騎兵優勢,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一舉破敵。
去年王曠若不進長平,在河內阻河而拒,想要擊破這三萬大軍,還不太容易呢。
但王曠就敢大舉北上,最後被他的騎兵圍住,一舉擊敗。
這一次南下洛陽,他不想遇到邵賊。那廝打仗的方法,簡直讓人惡心。
不過,以後終究還是要遇到的。
自己身上的毛病,以前就有人提過,隻不過自己不愛聽,現在是要慢慢改正了。
因怒興兵、急躁冒進、過於好勝等等,不是為將者該有的素質。更不是為人君者該有的品質,如果自己還想要得到那個大位的話。
夕陽西下,在野外站立良久的劉聰清醒了過來,歎了口氣後,朝土城走去。
吃了虧後,他似乎成熟了不少,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
而劉聰口中的“邵賊”,儼然大晉軍界“教父”,在一批批催熟著各路將領。
王彌、石勒、劉聰……
接下來,卻不知是哪一位“受害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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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隆比劉聰先回到平陽城,第一件事就是入城稟報。
劉淵聽聞之後,沒說什麼,他現在有彆的事煩心。
“陛下似有憂心之事?”範隆問道。
劉淵看著擺在案幾上的一份地圖,隨口問道:“玄明幾時過來?”
“就這幾日吧。”範隆也說不好,隻能如實回答。
劉淵點了點頭,其實他並不太關心這事。
範隆悄悄看了一眼輿圖。
大漢發展至今,已然頗具實力。
並州六郡,大部為朝廷攻取,劉琨幾乎已被包圍,就連聯絡洛陽,都隻能走襄垣這個方向,且信使還有被捕獲的風險。
司州的平陽、河東二郡亦入手。
關中的馮翊郡內,有依附朝廷的部落。
廣闊的河西之地,有單皇後娘家以及陸逐延統率的四部鮮卑來投。
富庶的河北,有石勒攻占的地盤。
這是一個橫跨並、雍、冀、司四州以及河西草原部分地區的大國了。
“糧!”劉淵拍了拍案幾,歎道。
糧食問題,始終是症結。
從馮翊召集了萬餘氐人,從上郡征發了萬餘四部鮮卑,新興、雁門二郡的鐵弗氏、白部鮮卑萬餘騎,代北雜胡萬餘騎,外加匈奴本部兩萬騎、數萬步軍,平陽、河東還有諸塢堡丁壯、王彌部……
這麼多兵馬聚集起來,消耗實在巨大。
“最遲十月出發。”劉淵站起身,沒有看範隆,而是看著外麵突然而至的秋雨,說道:“範卿,你覺得該從哪個方向進兵?”
“臣以為出軹關、入河內為佳。”範隆建議道。
“因為垣延、邵勳剛擊敗了玄明麼?”劉淵解開了眉頭,笑問道。
“非也。”範隆搖頭道:“河內富庶,利於籌糧,亦便於聯絡平晉王。”
“石勒現在倒是打開局麵了。”劉淵笑道:“此番攻洛陽,石勒那邊該如何使喚?”
“或可令平晉王南下豫州。”範隆說道:“鄴城、汲郡、頓丘三地,其守相與晉陽劉琨一樣,僅保城而已,不堪一擊。平晉王南下,他們無力阻攔。石兵一入豫州,王堪、王士文之輩便難以援應洛陽。”
劉淵微微頷首。
這個方略其實不錯,還可以趁勢切斷洛陽的一條運糧通道。
“卻不知洛陽君臣如何應對了。”劉淵又轉了回去,說道。
“他們說不定以為陛下不會攻洛陽了呢。”範隆笑道。
劉淵大笑:“召來了這麼多人,不打一仗怎麼行?卿去催一下玄明吧,讓他速來見朕。”
“臣遵旨。”範隆告退離去。
出城之時,遇到了大司空呼延翼。
他眉頭緊鎖,憂心忡忡,連範隆都沒注意,直入城內。
範隆心下泛起一股憂慮。
呼延翼最近一直在整頓步兵,天天為糧食發愁。而且,聽聞征集過來的步軍群情洶洶,對呼延翼沒發下足額軍糧非常不滿,喊打喊殺之輩亦不在少數。
範隆總覺得他頭頂黑氣繚繞,好像有血光之災。
他搖了搖頭,甩掉了這個想法,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