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紮在河北的兩顆釘子,就老丈人還在堅挺著,稍晚一些的樂謨已經頂不住了。
一是因為去得晚了,根基淺,二是因為頓丘郡本來就小,力量薄弱。
在石勒圍攻之時,樂謨拚死抵擋住了。
石勒解圍之後,他決意撤退,邵勳已經同意了。
“總計一萬多戶軍民,經濮陽、陳留南撤,子道你派人接應一下。”邵勳說道:“回來後,就安置到南頓郡吧。這地方被李洪禍害了一通,空出來不少田地、屋舍,就拜托子道了。”
“份內之事罷了。”盧誌說道。
他現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與各郡國的世家大族們扯皮。
南頓是小郡,建置比較晚,是從汝南國分拆出來的,轄南頓、汝陽、平輿、上蔡四縣,治南頓,基本上就是原汝南國汝水以東的部分——汝水以西十一縣仍隸汝南國。
該郡隻有一個上點台麵的士族:南頓應氏。
應氏在本朝不溫不火,目前的頂梁柱名應詹,字思遠,曹魏侍中應璩之孫。曾在司馬倫、司馬穎幕府中任職,後受荊州都督、祖舅劉弘邀請,任鎮南將軍長史,現為南平郡太守,兼督南平、武陵、天門三郡軍事。
應詹有個堂兄應紹,曾為黃門侍郎,乃今上簡拔。去年司馬越回京,在天子麵前抓的那一撥人裡就有應紹。
應家已經有相當一部分族人、部曲、莊客南渡了。應詹更是在王澄、山簡手下扛活,這個家族應該對北方失望了,比較好打交道。
“我這便去了。”邵勳停下腳步,看著項縣城外灰色的原野,說道:“豫州是咱們的未來,不可輕忽。”
“君侯放心,老夫便是豁出命去,也會把豫州整飭好。”盧誌說道。
邵勳點了點頭。
他知道,盧誌有很多毛病,最突出的便是所謂的“結黨營私”。
就像後世某個公司,有一個印度人之後,很快就會有一大群印度人一樣。盧誌先後擔任襄城太守、豫州刺史,呼朋喚友,拉了一大堆人過來,已經引起河南本地士族的些微不滿了。
此番邵勳讓他給袁衝留個職位,就是一次輕微的提醒,盧誌應該能聽懂話外之音:凡事要有度。
但盧誌的能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他給邵勳提供了清晰的戰略規劃:打造既跋扈又忠誠的人設,依托朝廷這棵大樹,儘可能避免多線作戰,默默夯實根基。
他在豫州就做兩件事情:一、結交士族,偶爾結交有可觀實力的豪強;二、安置流民,編戶成冊,發展生產。
應該說,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軌道之上,雖然邵勳即將不可避免地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
人才難得,湊合著用吧。
九月二十八日,一路急行軍之後,邵勳抵達了襄城,丁壯、輔兵就地解散,先回去與家人團聚,等候下一步征召。
銀槍軍分駐襄城、梁縣兩地,分批給假。
局勢發展到今天,很顯然開始上強度了,再容不得你優哉遊哉地發展。
邵勳甚至懷疑,在接下來的一兩年中,他到底有沒有安生的日子。搞不好除了出征還是出征,戰爭的頻率遠超以往。
當天,李重自葉縣回返述職:“君侯,李洪在舞陽吃了一次敗仗,潰至葉縣,仆率部追擊,複破之。其人已退回南陽。”
“可有繳獲?”
“僅有少許糧草、殘破軍器,另俘獲了兩千餘家流民。”
“遣人發送至南頓,交給盧子道吧。”邵勳說道:“你部在葉縣?”
“是。”
“好。將縣城占著,不要撤,堵住這條路。”邵勳吩咐道:“將來我若進兵,會從這條路走。”
唐劍已在桌上攤開了地圖。
宛葉走廊是南陽、襄城間最好走的一條路。
劉秀在此打過仗,曹操、劉備也在這裡打過仗,可謂兵家必爭之地。
葉縣往南,則有方城隘口。過此口,便算進入平坦的南陽盆地了。
“王如有沒有動靜?”他又問道。
“王如聽聞過君侯的威名,似有些畏懼,仆也吃不準他會不會北上。”李重答道。
“南陽現在怎麼樣?”
“王如攻下了不少城池,但與當地士族相安無事。”
“士族軟骨病又犯了。”邵勳冷笑道:“怕是花錢消災了。王如要想在南陽、襄陽站穩腳跟,也不想與士族翻臉,這幫人啊!”
士族可以談判。
老百姓以及實力較差的豪強就沒資格談判了。
王如的根基還是關西流民,聽聞有五萬家奉他為盟主,實力相當不弱了。而他們,注定像蝗蟲一樣,把南陽、襄陽的基層秩序給掃得七零八落。
“先囤積糧草、器械,至少準備夠兩萬人打三個月的。”邵勳下令道:“王如若挑釁,但堅壁不出,以耗其銳氣。”
“遵命。”李重應道。
當天晚上他就南下返回葉縣。
邵勳則返回梁縣,等待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