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熱茶已經冷卻。孟岐還獨坐在這小亭中,落花拂衣袖,深柳人獨坐——在這之後的許多年,他都會一個人靜靜地待在這兒,聆聽過春風冬雪,從各地的奏折中窺見山河一隅,但再也無法親身體會。
白帝城刮起了一陣微涼的風,也許不止白帝城,大齊在經曆過漫長的嚴冬後,迎來了一場新生的春風。
是風動,亦是心動。
遼闊的西境,山河壯麗,賈含章騎著駿馬,在風中振臂高呼,他的身邊,跟隨著一群和他誌同道合的好友。
陸府,陸隨安捧著清風吹過的書卷教兒子識字,時不時誇讚兒子幾句,還要感歎一下自己教育有方。關意曲無奈地笑了笑,低頭繼續繡花。
東宮,雲酬見風吹來一瓣桃花,伸手接過,耳畔是孟瑉稚嫩的讀書聲。“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他倚在窗邊,不置可否地一笑,目光如秋水一般沉靜。
畫舫上,風拂過梅居薦微白的鬢發,他淺酌一杯,欣賞著舞姬的曼妙身姿。忽然,有客來訪,他笑著朝客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聆聽這悅耳的樂章。
宋遷之從翰林院內走了出來,手中的書卷被清風吹亂。傅忠前來,告知皇帝要召見他。宋遷之心中一喜,理了理自己的官帽和衣袍,手指再一次撫上書頁。
江說站在翰林院的窗邊,描摹字帖——是王羲之的那幅蘭亭集序。他推開窗,清風一擁而入,好友走了過來,攬住他的肩膀邀他一起去郊外踏青。
長明橋邊,浮丘停下腳步,回身之際,望見了十餘年未見的姑娘,她搖曳的裙邊被風吹起,猶如一朵綻開的花,歲歲年年,長居在他心裡。
城門處,又有朝氣蓬勃的年輕書生趕著風吹來的方向,踏入這座千古帝都,期盼在這裡一展宏圖。他們豔羨的目光追隨著街上富麗堂皇的馬車,發誓有朝一日也要做那人上人。
楚行舟來到了相國寺,剛踏入門,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背對著自己,正拿著掃帚清掃地上的落花。
“長遂?”
那僧人回頭,正是蘇牧無疑。
蘇牧看見她,也愣了半晌。
“行舟?”
楚行舟點了點頭。
風已經停了,白帝城開始下起了綿密的細雨。二人坐在屋簷下,望著外麵潮濕的一片。
“竟沒想到,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千帆過儘再回首,蘇牧聽完楚行舟的故事後,也隻是長歎一聲。
他瞥了一眼她鬢角的一縷白發,說道:“你也老了。”
“是啊。”楚行舟苦笑了一聲,“不過,你怎麼會在相國寺?”
蘇牧低頭一笑,盯著自己褐黃的僧袍出神,半開玩笑道:“我還挺幸運的。皇上登基,大赦天下,我就被放出來了。”
“……她呢?”
隻見他這次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聽聞洛陽近幾年出了個貌美的尼姑,出家之前姓溫,不過今年病逝了。”
說話的間隙,一隻毛茸茸的小貓跳上了他的大腿。
蘇牧拍了拍小貓的身子,低聲說了句:“小白,不要鬨。”
小貓不滿地叫了一聲,於是又跳了下去,窩在蘇牧腳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後昏昏欲睡。
楚行舟看著這隻小貓,它的脖子上還掛著一串佛珠,想來是一直生活在寺中的小貓,僧人才給它帶了寫著名字的掛牌。不過這隻小貓的皮毛是黃白相間的,她不禁感到新奇:“它明明是黃白相間的毛發,怎麼叫小白呢?”
蘇牧的目光也落在小貓身上,無奈道:“叫它彆的名字都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