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麼?”
聽到師父的話,張之維撓了撓頭。
雖說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開口道:“徒兒發覺自己以前實在太狂了。”
“嗯?”
張靜清眼中頓時一喜。
這孽障終於開悟。
不枉費自己對他的一片苦心。
“徒兒的狂,不是肆意妄為的那種,而是眼中根本不在乎彆人。”
話說出口,張之維隻覺輕鬆不少,繼續道:“不是徒兒自誇,這些年來,不論是在金光咒,還是雷法的修行上,徒兒都要遠超同門師兄弟一大截。”
“心性上不敢說以聖人要求自己。”
“但也是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
“凡事皆求心中無愧。”
聽到這話,張靜清點點頭。
這倒是句大實話。
這孽障雖然有些目中無人,但卻並非是不把彆人不當人的那種。
當然,這點其實也沒什麼好誇的。
彆派他不知道,但他天師府弟子,如果敢恃強淩弱,倚貴欺賤,仗著手段傷害無辜之人,那即便是天資再好,也要廢除修為,貶黜下山。
想到這。
張靜清瞥了眼弟子,兩手環抱道:“你這不挺好的麼,哪狂了呀?”
“師父,您就彆拿徒兒開涮了。”
見狀,張之維苦笑道:“之前我也覺得這樣挺好,直至今日比試過後。”
“我才發覺自己就像一頭傻乎乎的獅子,看似心中無愧,實則目空一切,根本沒把他人放在眼裡,心中隻有自己。”
“就像今天麵對李慕玄。”
“我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他不弱於我,但同樣沒覺得他能超過我。”
“一直以來。”
“我都是以自身為標準度量他人。”
“雖不苛求他人跟我一樣,但這種心態,本質上還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認為彆人即便再努力也就跟我齊平。”
“我就是同輩的最高點。”
“然而.”
說到這。
張之維臉上露出笑意,“雖然目前來看,徒兒還是最高點之一。”
“但徒兒卻不會再用這種俯視的態度去看待他人,人各有所長,即便是對那些修為、心性上目前還不如自己的人,也當試著理解他們所想。”
“當然,徒兒也不會過於去琢磨彆人的心思,那樣不過是徒添煩惱。”
“隻是不會再去忽視罷了。”
“因為隻有發現了事情,才能解決事情,至於解決的方法是否得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徒兒隻能保證儘力而為。”
話音落下。
張靜清臉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看樣子,這次事情對孽徒的敲打力度,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呀。
竟然都不需要自己提點。
就全反思完了。
很好很好。
旋即,張靜清沉著聲音回道:“不錯,算你小子還有點悟性。”
“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不過你剛才說伱想要變強,是為了超過三一門那位麼?”
“當然不是。”張之維搖搖頭,“弟子的對手隻有自己,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其他人從不被我視作對手。”
“這不是弟子狂妄,不把他人視為同等存在,隻是不想與他人比較。”
“就像今日我與李慕玄一樣。”
“雖名為對手,但實則都是借對方之手,來與自身周旋罷了。”
“而弟子之所以想變強,乃是覺察到自身有諸多不足之處,比如在法術一道上,今日看似跟李慕玄不相上下。”
“但其實不過是仰仗雷法強橫,這才能堅持到最後而已。”
“所以啊師父。”
“有什麼招您老也彆藏著掖著了,全教給徒兒我吧。”
“徒兒有哪兒不足您也直說。”
“徒兒受得住!”
張之維咧嘴笑著說道。
而原本聽著還覺得孽徒終於長大了的張靜清,臉色微微一變。
有道是狗改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樣子這嘴是治不了了,完全是本性如此,不管啥時候都沒個正經。
真不曉得以後這孽徒要是當師父了。
會對門下弟子怎麼樣。
天師府在他手裡會變成什麼樣
當然,這些都不是現在所考慮的,畢竟眼下正逢古今未有之亂世。
雖然這兩年看上去還好,但作為正一派領袖,張靜清自然知道許多常人不知曉的內幕,明白更大的亂世即將到來。
暗潮湧動下。
即便天師府也做不到獨善其身。
因此張靜清對弟子的要求,也沒高到必須要以聖人為榜樣的地步。
隻要有最起碼的忠義氣節在。
就已經足夠了。
心念間。
張靜清看向眼前的孽徒,開口道:“為師該教你的都教了。”
“你真想在法術上有長進的話,可以請教你那些同門師兄弟,他們雖然性命修為不如你,但在法術上亦有可取之處。”
“另外,人這一生,能遇到個在大道上並肩同行的極為不易。”
“雖說你不將李慕玄視作對手。”
“但正所謂以史為鏡,可知興替,以人為鏡,可知得失。”
“就跟今日的比試一樣,你大可以將對方當作一麵鏡子,透過對方來看清你自己,這可比你一個人瞎琢磨要強得多。”
“這點弟子明白!”
此刻,張之維的表情無比認真。
不談比較不比較。
就目前來看,同輩當中能與自己並肩的,唯李慕玄一人而已,
而他對李慕玄的態度,也正如師父所說的那樣,把對方當作一麵映照自身的鏡子來對待,以此發覺自身不足之處。
正因如此,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
他還想再跟對方打一場。
以此來印證自己所得。
隻是那估計有點遠,因為至少要等他克服現在已知的毛病才行。
“那就好。”
看到徒弟這鬥誌昂揚的樣子,張靜清滿臉欣慰,隨後便準備起身離開。
他這趟過來,就是想看看弟子有沒有反思以前的行為,現在目的達到,繼續留在這等下說不定還要被這孽徒氣到。
然而,就在此時。
張之維突然開口喊住了師父。
“師父,弟子心中有一事不明,想要向您請教,敢問這三一門的逆生三重,修到最後,是否真可以得道成仙?”
刹那間,張靜清腳步頓住,神情有那麼一瞬變得極為複雜。
“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
張之維開口說道:“弟子就是單純的有些好奇而已。”
“今天跟李慕玄交手過後,我覺得三一門的功法,構建起來很複雜,效果也多,同時他們體內的炁也與我們不同。”
“似乎要更純粹自然一些。”
“雖說各家練炁士存在差異,但我還從真沒見過他們這樣的。”
“那是你見識淺了。”
張靜清似乎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麼,“至於這逆生一途能否成仙。”
“這件事等你將來當上天師以後,自然也就明白了,隻是切記不可好高騖遠,一步步腳踏實地,才能登上青雲梯。”
說完,張靜清便抬步離開。
半點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自家孽徒掰扯下去的想法。
“腳踏實地麼?”
望著師父背影,張之維若有所思。
雖然說師父嘴嚴,沒有透露太多東西,但最後兩句話卻是頗有深意。
莫非是指三一門的逆生一途。
步子跨的太大了?
那自家的手段又怎麼樣呢?
能否成仙嗎?
想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