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澤怎麼也沒想到褚厲會突然醒來, 他如今就這麼趴在對上身上,離他的臉隻有半個手掌的距離,甚至還沒有。他隻覺得一股熱意湧上整張臉,一時麵容緋紅一片, 黑漆漆的瞳仁裡倒映著褚厲的鳳眸。
大概太過震驚, 以至於他竟是忘記退開, 就那麼睜大了眼雙手撐著床沿,保持著之前的動作,傻了。
褚厲也沒出聲, 隻是靜靜躺在那裡, 他眼底還帶著醉酒後的紅血絲,此刻因為謝明澤整個趴在他身上, 遮住身後的光線,並不能瞧清楚他的模樣。
隻是一雙鳳眸越來越深,到最後,在謝明澤終於回神,慌張要退開時,脖頸後卻多了一隻手掌, 往下一壓……
謝明澤隻覺自己像是擱淺的魚, 呼吸被掠奪, 隻能任其為所欲為。
等終於要喘不過氣時才被放開, 謝明澤瞪圓了眼, 猛地往後退去, 拍著胸口:臥槽!!!這下子玩大了,這廝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褚厲也隻是隨著他的動作偏頭看去, 一雙鳳眸裡大概因為之前的舉動帶了些異樣, 此刻滿眼都是彆樣的反應, 湧入眼底,襯得一張俊臉愈發姿容無雙,這麼靜靜瞧著,像是一道滋味絕佳的美味。謝明澤一時沒忍住,下意識吞了下口水,他慌張確認,指了指自己:“我,認識嗎?”
褚厲依然隻是靜靜瞧著他,聽到這話,卻是半撐著身體要起身。
謝明澤慫了,也顧不得聽答案,一溜兒煙跑了,門都忘了關。
而他沒看到的是,隨著他這麼倉皇失措逃開,身後的某人原本一雙不勝清明帶著醉意迷離的雙眸愈發清醒,眼底深邃的光愈發幽沉,望著他的背影,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光彩,耀眼奪目,讓那張臉惑人心魂,無法移開。
謝明澤回到自己的院子直接趴在床榻上裝死,腦海裡反複都是褚厲親他時的情景,讓他在床榻上滾了好幾圈,最後將錦被往麵上一蓋。
意識的天平在掙紮:褚厲是清醒的,褚厲是不清醒的?
這要是前者,謝明澤覺得要遭,他不會是把便宜夫君給掰彎了吧?可想想又不對,之前便宜夫君還想著送女神醫衣服首飾,肯定是他想多了,更何況,以前也沒聽說九皇子好男色啊?可要是後者不清醒的時候,那他豈不是被白親了?
可跟前者相比造成的後果,似乎……也就顯得微不足道?
更何況,他之前醉酒也把便宜夫君當成果凍給啃了,這算不算?有來有往?
問題是,便宜夫君到底是不是真的醉酒意識不清還沒確定。
好在後來兩天,謝明澤躲了兩天後偷偷去試探褚厲,發現他對當天完全沒什麼印象,這才鬆口氣。
桓時也當真如謝明澤所料被這麼一通灌之後病了,謝玉嬌去尋人壓根沒見到人,隻能無功而返。
而謝玉嬌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宮裡壽珠公主的病情穩定下來,已經即使不用藥物也能夜裡睡好不說,甚至一連多日都沒再發作,這讓尤貴妃對神醫的感激達到鼎盛。
隻是神醫不念功勞,甚至不再露麵,所以這份感激被尤貴妃轉嫁到厲王身上。
尤貴妃剛陪著壽珠公主用了一些吃食,壽珠公主胸口的那道傷疤已經完全愈合,瞧著雖然可怕,可與壽珠公主之前的病情相比又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尤貴妃一想到壽珠公主多用了一碗飯,眼圈都泛著紅,她一直回到自己的寢殿,身邊的心腹嬤嬤連忙寬慰:“娘娘,如今公主洪福齊天已然瞧著離痊愈很近,娘娘應該開心才是。”
尤貴妃輕頜首:“本宮自然是開心的。珠兒如今這般,厲王功不可沒。”若非厲王得以結實女神醫,她的珠兒這時怕是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不說,以後婚嫁也極為艱難,甚至隨時都可能沒了。這才是讓尤貴妃最擔憂也最痛心日夜難免的,可如今卻不同,她的珠兒好了。
嬤嬤是親眼瞧著公主出世,隨後長到這般花兒一般的年紀卻忍受病痛折磨,她也寬心:“這次厲王的確是幫了大忙。前些時日,定國公府遞來消息,還說謝家那位二姑娘竟是尋得一位神醫,說是能壓製住公主的病情,謝相竟是厚著臉皮親自去了府裡,這心思啊……氣得國公爺直接將人給趕了出來。”
尤貴妃臉色沉下來:“哼,那位二姑娘心思甚多。這是上次的事得罪了本宮受不住,所以不知從何處尋來這麼一位神醫?是不是還說不準,卻還隻是能壓製住?”她既然有能徹底除掉壽珠公主病根的女神醫,何必還要欠謝家人情?
他們謝家,果真不是個好的,尤其是那位二姑娘,讓尤貴妃愈發不喜。
嬤嬤自然也是不喜:“聽說謝相被趕出之後回去就病倒了,這些時日都請病在府中,整日請了禦醫過去,瞧著像是病得緊,卻也不知到底是真病了,還是……”
嬤嬤剩下的話沒說完,尤貴妃卻是懂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父親落了謝相的麵子,他故意這般想讓父親服軟。
尤貴妃眯眼,沉思片許:“已經過了多日,珠兒的病情已然穩了,也是時候下賞賜了。隻是女神醫說不想說出她,那就直接將賞賜送去厲王府中。不僅宮裡要禦賜一份,本宮這邊也送過去一份,至於父親那邊,由他自己做決定。”
嬤嬤應了下來,想著那位九皇子雖然不得皇上寵愛,可隻要有太子在,太子與九皇子一母同胞,這些年也相互扶持,給九皇子麵子也是給太子麵子,更何況,如今九皇子間接救了壽珠公主。
娘娘的態度一出,定國公府怕是很快就會對太子伸出橄欖枝,也算是站了隊。
太子這邊知道的時候自然是高興的,第二天就去了九皇子府。
“父皇那邊的賞賜已經開始擬單子,尤貴妃也選了一些,說是讓九弟你私下裡轉交給女神醫。國公爺私下裡也尋了孤,說是感激孤,話裡話外也是交好的意思。九弟,這次……當真是多虧了你,雖說孤是太子,可你我外家到底不豐,這些年又式微,如今有了國公爺的認可,孤在朝堂上也容易走許多。九弟,孤真的不知要如何感激你。”
褚厲垂著眼聽著太子的一番真情發言,一直等聽完,才慢慢開口:“臣弟也沒做什麼,皇兄為人忠厚和善,國公爺應該原本就是看重皇兄,否則隻憑著一件事,不可能會影響這麼多。”
顯然褚厲的話讓太子聽著很是愉悅,兄友弟恭一番,話題一轉:“怎麼沒見弟婿?”
褚厲道:“他這兩日身體不適,在自己的院子歇著。”
“啊?弟婿竟是病了嗎?孤倒是不知,可要請太醫?”太子顯然急了,眼神裡閃過關切的擔憂。
褚厲道:“不必了,隻是尋常的不舒服,已然無礙。”
太子最後陪褚厲吃了一頓膳食才離開,話裡話外都是提點褚厲,過兩日賞賜下來怕是要進宮謝恩,到時他會一起過去,讓他不必擔心父皇那邊雲雲。
褚厲一直聽著,等最後直到太子離開,他垂著眼坐在那裡,一直沒開口。
厲四就陪在一旁,心裡堵得慌,他張著嘴欲言又止,最後在褚厲起身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爺,不知屬下有挑撥離間之嫌,隻是……太子殿下怎麼一直沒提兵符的事,之前殿下說隻是暫時替您守著,可如今爺的腿好了這般久……聽軍營裡的人說,殿下這些時日頻頻去那邊,不少將士已經知曉爺將兵符給了太子的事,都在傳……傳爺是不是有隱退的心思了。”
褚厲沒吭聲,聞言隻是嗯了聲。
厲四更急了:“爺!”太子這莫不是……不想將兵權還回來了吧?
褚厲終於像是有了反應:“兵權交出的時候我就預料到這一日。”
厲四白了臉:“爺……”
褚厲道:“即使皇兄當初的確沒這個心思,不想要,可這些年他身邊有不少幕僚,也有心腹的臣子,他們能不將其中的利弊以及兵權在手所能在朝中掌握的話語權分析給他?”金箔動人心,更何況,是能讓他這個太子之位徹底站穩腳跟的兵權。
厲四傻了眼,踉蹌一下,渾身都帶著難以置信:“可、可那是爺您七年出生入死拚下來的啊……”當年爺離京時也不過十五六歲,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褚厲沒說話,擺擺手:“我想靜靜,你先下去吧。”
謝明澤那邊的確是說不舒服,不過褚厲知曉他是因為之前那一吻在躲他故意尋的借口,褚厲也樂意讓他冷靜一番,所以也就沒拆穿。隻是今日見了太子,情緒一下就落了地。
如果太子想要兵權,甚至想要他輔佐與太子。
褚厲絕無二話,這是除了褚寅帝之外他在世上唯一血緣最近的親人,可這個親人如今也與他有了外心,太子在忌憚他,不信任他。
說不難過是假的,他從未想過與他爭什麼,可世上的事原本就說不準。
隻是端得看人心怎麼選擇罷了。
所以在知道翎陽王手底下的那一批暗衛時,他並未選擇明麵上而是暗地裡打探,又何嘗不知從那時候就察覺到所以也選擇隱瞞太子。
從他能活著醒來,或者,說從他能站起身與尋常人無異的同時,他不僅僅是九皇子,是太子的胞弟,同時,也是一位皇子,一位……有資格登上帝位的皇子。
即使太子之前並未意識到,這些時日那些所謂的幕僚與心腹在他耳邊頻頻說著,原本太子的性子就優柔寡斷,怕是也當真聽進去了一二。
謝明澤這兩天的確在躲褚厲,當然,自從試探出褚厲並不記得當天親他的事後他倒是也沒這麼尷尬,可見到褚厲,總想起來那天褚厲親他時凶狠的模樣,就覺得不自在。
他這兩天除了是貓在府裡,也是在等宮裡的賞賜下來,隻要賞賜一下來,那謝玉嬌在孫氏那裡,徹底是沒臉了。
孫氏絕不會饒了她。
他覺得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所以樂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