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已過,寒風乾冷,趙逸披著件狐裘大氅,一張臉被圍在絨絨白毛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聲冷哼,轉身便走。
元寶跟在身後,“王爺,王爺,您不是說要去馬場嗎?”
“閉嘴!”
友人看著情形,懵懵地問許笙,“你得罪逸王爺了?”
許笙搖頭。
友人再猜,疑問中透著驚訝,“我得罪逸王爺了?”
許笙再搖頭。
那就是逸王爺心情不好。
先前的樂事還未說完,友人攏了攏袖子,拋開這個小插曲,笑道:“有了允謙的八陣圖,此次年末考核不成問題。”
聚賢閣每年的年末考核於閣中人來說,即是一步登天的機會,也是決定去留的關卡。
武試第一場便考行軍布陣,由趙笠列幾個問題,是為紙上談兵,若答不上,直接離開聚賢閣,若答上來,便能參與沙盤對陣。
許笙取了個不好不壞的成績,在第十個時敗陣。
接下來的騎射與角鬥本就是程寶兒所擅長的,他便都摘了桂冠。
第五個人倒下時,場中高聲叫好。
角鬥一開始就是所有人在一個比武台亂鬥,最後隻剩一人,剩下這一人還需再連著打退五個侍衛,才算是名副其實的第一。
“不錯。”
趙巍一身明黃金龍朝服坐在上首,目露欣賞,一口叫出他的名字。“程寶兒。”
許笙上前行武將禮。
這時有眼色的大太監已經將他前兩場比試的考核遞上去。
趙巍看了看,最後總結道“是個能打的。”他口風一轉,“不過朕的執金吾也個個能打,你若與他們差不多,朕今日為何要提你?”
文武醫工,其中隻有武這一項能利索地決出勝負,因此也隻有武試考核,皇上往往當場提官,此時若沒說,之後也就不用抱希望了。
先前沙盤對陣贏的是陳允謙,已被提官,此時聽趙巍此言,不由為許笙擔心。
趙巍笑看著許笙。
許笙會意,揚聲道:“草民願與執金吾一戰。”
“好!”趙巍大興,“若你一人能戰十名執金吾而不敗,朕便給你留個職位。”
執金吾乃皇帝親衛,個個武藝不凡,以一敵十,如何容易?更何況此前這程寶兒剛闖過角鬥。
在北漠拚殺五年的程寶兒以一當十是小菜一碟,在聚賢閣中一年卻不能,贏還是要贏的,卻需慘烈些。
十名執金吾威儀非凡,齊齊上陣。趙巍點頭,監考官一聲令下,台上十人同時出手,沒一個輕敵留手,一來皇上看著,二來,若真被這無名小子撂倒,下去之後肯定要遭同僚笑話。
趙巍偏頭問趙笠,“你覺得他能拿到這職位嗎?”
場上人暫且還是防守之勢,看起來躲得艱難。
趙笠:“不知。”
趙巍笑了笑,“阿麗可以一擋十,他不能太差。”
趙笠看向他,確定他這話這笑有點彆的意思。不得不解釋道:“我與他相交也如三弟與他,君子之誼。大哥知我無心於此。”
“二弟明年二十有五,亦是正當好時候,若有心儀之人,朕親自為你指婚。”
趙巍雖有撮合之意,卻並不強求,聽趙笠道謝,他眉眼一彎,又湊近耳語,“阿麗這般女子,想必看不上那些男人,到時……想養麵首也可。”
“大哥。”趙笠無奈,隻正身抬首,表示自己要認真看比試了。
趙巍笑了聲,想到擋在麵前最後一塊攔路石,眼中冷了冷,亦看向場中。
台上之人仿佛已經意識到耗時無用,改守為攻,狼狽間招招狠絕,隻爭取瞅準機會就一擊敗一人,使其再無還手之力,以傷換傷都不懼,眼中戾色像極了被圍困的狼崽子,倒下之前也得先咬斷打獵人的喉嚨。
這股狠勁倒與自己有些相似,趙巍目露欣賞。
……
台上橫七八豎倒了一地,還站著的兩人狼狽非常,身上血色浸暈。
還剩最後一個!陳允謙不禁緊張地直了直身,激動又擔憂,視線緊盯著不敢放鬆片刻。
到這時,台上唯一剩下的執金吾已經完全沒有最開始的輕鬆態度。
趙笠不知何時已經皺起眉頭。
終於,在膠著一刻鐘之後,他眉頭一鬆。
執金吾敗了!陳允謙眼中瞬時迸發出激動的亮光,然而笑容還沒露全,突然見台上唯一的勝利者一晃一晃,倒了。
“程兄!”
“無事,坐著舒服。”許笙轉頭朝他做了口型。
見他起身有些艱難地行禮,陳允謙這才放下心。
許笙朝上首抱拳,“幸不辱命。”
“這官職便許你了?傳太醫。”趙巍吩咐一句,又轉頭對許笙笑道:“準你在宮中修養。”
“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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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聚賢閣中人可直接受封官職的特殊性,每年的年末考核簿都由皇帝親自檢閱。武試當場便判,呈上來的隻是文醫工三本。
趙巍於案前翻看,“蘇儀若,是個女子?”
大太監消息靈通,早知此人,忙道:“回皇上,是女子,此女還是程寶兒的表妹,才雙十年華。”
“嗯。”
趙巍不多言,大太監便立時收起心思,又默默退在一側。
待將三本考核簿全部看完,趙巍拿過手邊的空聖旨。
撚筆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