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利用和欺騙,什麼也沒有。
從前薑芷以為程子秋是因為童年不幸,所以才會養成這般冷淡的性子,不善表達,更不善與人親近。
如今想來,他對她若有似無的疏離,忽冷忽熱的態度,不過隻是因為他不喜歡她罷了。
喜歡一個人是裝不出來。
“薑芷,你聽見哭聲了嗎?父皇,還有你的兄弟姐妹們,你聽見他們正在哭嗎?”薑清蕪已幾近癲狂,“他們屍骨未寒,而程子秋卻洞房花燭,實在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大概是因為太過悲痛,薑芷記不清人是怎麼被拖走的,隻記得對方最後一句話。
“薑芷,你等著吧!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我在陰曹地府等著你!”
薑芷繞過宮女兀自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這張消瘦蠟黃的麵孔,連她自己都心生厭惡。
她心想,她的時日也快到了吧。
薑芷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扯著嘴角道:“我要見太子。”
宮女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口吻,“等過些日子忙完了,殿下自會來看姑娘的。姑娘還是趕緊把藥喝了吧。”
薑芷輕笑,這般敷衍的說辭她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忙?忙什麼?
忙政務,還是忙婚事?又或者是忙著如何處理薑氏族人的屍體?
薑芷越想越惱怒,猛地抬手打翻宮女手裡的藥,低吼道:”他為什麼還不殺我?既然他已經殺了薑氏所有人,為何不把我一起殺了?”
宮女自然沒有回答,隻垂眸掩去眼裡的鄙夷,“奴婢再去給姑娘重新熬一碗來。”
“不必了,我不會喝的。”薑芷冷冷道,“告訴程子秋,要殺要剮,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犯不著拖拖拉拉的。”
“奴婢會把薑姑娘的話帶給殿下的。”宮女矮身行禮,隨即離開。
宮女走後,柳拂苑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般,連著幾日都沒人來過。
而薑芷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每日昏睡的時間遠遠多過清醒的。
不知睡了幾日,又睡到了什麼時辰。
薑芷隻覺得在睡夢裡聽見有人走進了屋子。
她微微睜開眼,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道虛空的身影,修長挺拔,一如當日在皚皚白雪中遺世孤立。
那是她第一次見程子秋時的模樣。
昔日,隻一眼,薑芷便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一片寧靜的深海,甘願沉淪。
此後那人便成了她眼裡的朱砂痣,心頭肉,再也看不見旁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影子被燭火拉成細細長條。
薑芷心頭一顫。
他終於肯來見她了?
薑芷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對方卻先開了口。
“六公主,彆來無恙啊。”
那不是程子秋的聲音!
薑芷不自覺地顫動了下身子,好半晌後才起身朝門口走去。
屋子中央一共站著三人,除了兩個宮人外,另一男子身著華服,頭戴玉冠,看她的眼神裡帶著居高臨下的威懾。
仔細看去,男子的五官模樣竟與程子秋有四五分相似。
薑芷想起來了!
她在皇城被破那日見過這人。他是翊國二皇子,也就是程子秋的哥哥,程影川。
薑芷目光一沉,問:“你來做什麼?”
“我今日是奉太子的口諭,送公主殿下一程的。”
“送我.....”話音未落,薑芷目光緩緩落在身後宮人手中那一道刺眼的熒白上,頓時明白了一切。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程影川又道:“太子念及你曾於他有恩,特意保全六公主一份體麵。”
薑芷忽然彎下身子大笑,笑得眼角沁出了淚,“究竟是保全我的體麵,還是保全他程子秋自己的體麵?”
對方微斂眼眸,沒有回答。
薑芷深吸一口氣,極力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問:“程子秋呢?他害我至此,竟連殺我都不敢親自前來嗎?”
“太子事多,這等小事自然有我等替他分憂。”程影川冷哼,“不過太子的確有一句話要帶給六公主。”
程影川冰錐子般地目光睇了她一眼,“太子殿下祝六公主一路好走,下輩子投胎去個好人家,可彆再這般輕信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