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牽出一個討好的笑:“姑娘這是幾個意思?”
管姝挑眉:“伸手。”
美人攤開手心。
管姝將一枚玄鐵令牌擱在她掌心:“拿去給你們家老板看,他自有分寸。”
美人掂量著沉重的令牌,悄聲退下了。
不一會兒,賭坊老板親自現身,是一位中年男子,他雙手托著賬本,遞到管姝麵前:“請大人恕罪,是底下伺候的人有眼不識泰山,若有招待不周之處,我代她們賠罪了,這是您要的賬本。”
管姝不接,朝裡麵一揚下巴:“是我家主子要看,記著,這裡沒有什麼大人,隻有我家來尋樂的公子。”
老板低頭:“曉得,曉得。”
陸錫拿到了賬本,翻了幾頁,冷笑一聲:“三千兩白銀已經全部填進來了,再有鋪子一間,綢衣三件。”
老板補充道:“還有一個人,是家中的十六歲表妹,剛剛也立了字據,押上了。”
陸錫似笑非笑:“他敢賣,你也敢買?”
老板的頭越發低了:“押上表妹確實不太合適,此事尚有回轉的餘地,公子莫怒。”
樓下陳何生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緊接著又鬨了起來。
所有人心裡頭門清,陳何生已經不可能贏錢了。
陸錫把賬本甩進了老板懷中,問道:“銀子已經拿到手了嗎?”
提起錢,老板露出了一點喜氣,道:“有四百兩現銀已清點入庫,餘下的銀兩和契子已簽字立據,坊裡回頭會遣人去他家裡收賬。”
陸錫微笑道:“你猜我為什麼在這?”
老板一頭霧水:“在下愚鈍,請公子明示。”
陸錫招了招手:“過來。”
老板俯身上前。
陸錫裝模作樣壓低了嗓音,其實滿屋子人都能聽到,他說:“悄悄告訴你一件事,夏季多澇,引漳十二渠正在加固水防,當地官府銀錢不太夠用,朝廷撥下來一筆款,可是這筆錢在途徑衡州府的時候,不小心失竊了一部分,你聽說過此事嗎?”
老板一思量,道:“此事我聽說了,已經有好幾天了,官家正在嚴查呢,據悉京城也來人了,莫非您就是為了此事……”
陸錫:“打住。”
老板把後半句話吞進肚子裡。
陸錫語氣緩和了幾分:“聽我說,失竊的那筆銀子呢,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千兩。朝廷撥下來的官銀上,統一都打著聖元通寶的標識,誰也做不了假,本公子是提醒你一聲,這不義之財啊,最好彆往家裡劃拉,還是早早報給官府比較好。”
老板的臉色驟然慘白,雙膝一軟,就要跪。可膝下卻莫名有一股力道,穩穩地托住了他,強迫他站穩。
冷汗如豆砸在衣袖上,老板:“公子,您明察,我……”
陸錫一抬手,打斷他的話,問了句:“老板貴姓?”
“鄙人姓杜。”
陸錫點頭:“杜老板是開賭坊的,眼明手捷,消息靈通,您要是發現了什麼線索,能幫朝廷追回這筆官銀,那等於是立功了呀。”
杜老板是聰明人。
陸錫的暗示可謂是很明顯了。
官銀不是他偷的,他犯不著緊張,隻要他不貪,把銀子上交,並供出銀子的來路,官府不僅不會罰他,甚至還會賜給他嘉獎。
杜老板的脊梁慢慢挺了起來,他領著美人告退,立即去查那官銀上的標識。
蘇錦書聽了許久,半是明白,半是糊塗。
她問道:“什麼官銀?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錫喝了一口已經涼透了茶,苦澀的味道刺激著舌根,他麵不改色咽下去,說道:“還沒聽明白呢——是我偷了官銀,埋在了你家院子裡,又故意弄倒門板讓陳家父子發現。如今,你可知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陸錫直視蘇錦書的雙眼,試圖捕捉其中每一絲微妙的情緒。
她會感到震驚,會覺得不可置信,也許還會害怕,甚至惡心。這都不足為奇,他早習以為常。
蘇錦書眼裡的情緒幾番變幻,最終被濃濃的難過填滿。
他原本不打算解釋什麼的,可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他沒法維持高傲的姿態。他斟酌著語氣道:“我是真心想讓你的處境變得好一點,讓你不用再寄人籬下忍受磋磨。蘇姑娘,你會不會覺得我的手段不磊落?”
平陰侯家的次子不是傻的可愛的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