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彆微微皺起眉頭,端詳著台上自稱汪直的男人。
他看起來身材中等,頭發花白,穿著藏青色的儒袍,束發高冠,一副標準的讀書人的打扮,讓人絲毫和馳名海外的大海賊聯係不起來。
而在那些傳聞之中,這位號稱徽王的海上霸主,不僅殺人不眨眼,更非常擅長黑吃黑。
他的海上霸業,多半都是吞並競爭對手而成的盛況。
“你就是汪直?”台下有人還不太清楚這次獨尊會的主持者就是汪直,就好像當初真如師太接到獨尊會的邀請的時候,她其實也不太清楚這次盛會的底細。
畢竟獨尊會的請帖上也沒有寫著汪直的名字。
“在下正是。”汪直看著開口之人,靜靜開口,語氣淡淡,寵辱不驚,看起來並沒有海上霸主的氣概,反而有幾分儒生的溫文爾雅。
“就是你在操縱東南局勢,引倭寇犯我河山?”那人繼續怒斥道:“此乃國賊,今當圍而誅之!”
此言一發,周圍數人皆為之色變,不由向著他遠離了幾步。
那人環顧四周:“你們知道他是汪直就怕了嗎?”
“這是國賊!國賊懂嗎?”
在高台一旁的鸞雲飛一臉平靜,就當沒有看到這個人一樣。
他說如果有人在大帳之內動手,便是他的敵人。
但是現在隻是叫嚷的話,他渾然當做沒聽見。
而汪直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開口的那個人,笑了笑:“小兄弟,你說我是國賊?”
“誰是你小兄弟!”那人斷然否決:“我的父母兄弟,都是海邊的村民,就是因為倭寇犯邊,他們才不幸遇難的。”
“我也曾殺過幾個倭寇,可是那些倭寇源源不斷,就像蟲子一樣,怎麼殺都殺不乾淨!”
汪直依舊絲毫不動怒:“其實,我如果告訴你,我殺的東瀛人比在座所有人殺的加起來還多,你們信嗎?”
“至少我手下死的東瀛人,要比我手下死的神州人還要多。”
“你們信嗎?”
“放你娘的臭狗屁!”那人怒罵道:“你就是東瀛人的一條狗,汪汪叫看家護院的狗!”
“還殺東瀛人?”
“也不怕笑掉了旁人的大牙。”
汪直看著對方,看著他爆出粗口,依舊神色淡淡:“小兄弟是打算用嘴來講道理,還是用拳頭來講道理?”
“我這邊都有一大把的道理給你講,不知道你要聽哪一種?”
“誰要和你講道理……”那人說道一半,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兩人看似隨意地穿插在他的身前身後,然後抽出手臂處的袖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著冰冷的刀刃貼近皮膚的觸感,他終於清醒了一點。
方彆看著這出好戲看得目不轉睛,而薛鈴湊近方彆的耳朵,少女暖暖的吐息打在方彆的耳垂上。
“汪直葫蘆裡麵究竟賣的什麼藥?”
“有戲就看。”方彆簡簡單單回了四字,順便看了廣濟奇一眼。
廣濟奇才是這裡所有人中最有立場殺汪直的人,廣濟奇都沒動,其他人著急個毛線。
“你叫什麼名字?”汪直看著在不知不覺間就被白刃加身的那人,依舊帶著平靜的笑容。
“我……”那人還想再罵,卻突然感覺胸口一痛,隻吐出來一個我字就徹底說不出來話。
汪直搖了搖頭:“小兄弟,我不想殺你,或許你不怕死,但是我隻問你想不想活。”
“我數到三,如果你就是要自尋死路的話,那麼我這就送小兄弟你上路。”
“一。”汪直靜靜數出來一個字。
對方全身顫抖,既不敢說自己想死,也不敢說自己想活。
“二。”汪直看著對方的眼睛。
他身上已經有冷汗冒出。
“三。”汪直的三隻發出一個前音,對方終於支撐不住,張開說道:“錢舟!我叫錢舟!”
“我以為閣下連名字都不願說出來就要去那黃泉路上呢。”汪直搖了搖頭說道:“今天我大費周章,邀請眾多武林同道來到此地,並不是為了殺人立威,但是也並不喜歡彆人來搗亂。”
“你說我是國賊,我汪直倒從來不這麼認為。”
“你說你的父母兄弟皆是倭寇所殺對嗎?”汪直看著對方說道。
“是……”錢舟咬著牙說道,然後恨聲道:“你問彆人話就是非要用刀指著彆人的脖子問話嗎?”
“原本是不用的。”汪直笑了笑:“不要說我心眼小,但是小兄弟你的表現,讓我還是不怎麼放心,就隻能委屈小兄弟一下了。”
這樣說著,汪直繼續說道:“你可知道,倭寇之亂,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興起的嗎?”
“這我怎麼知道!”錢舟一口否決。
“那麼這東南的倭寇之亂,難道是我汪直一人引狼入室,引起的嗎?”汪直看著錢舟繼續說道。
錢舟看著汪直:“難道不是嗎?”
眼下其實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汪直與這錢舟的對話,一時間這已經成了整個大帳之中的焦點。
而方彆則皺了皺眉頭。
連他都沒有看出來,這錢舟究竟是不是汪直請來的演員。
說不是吧,但是這錢舟出場之後,將話題的指向非常的危險,簡直就是專門給汪直做輿論工作的樣子。
但是說是吧,這錢舟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讓方彆都看不出來什麼破綻。
如果這樣的話,那麼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汪直的控場和隨機應變的能力太好了,這樣的角色,不愧是一代梟雄的存在。
“我汪直今年虛歲五十有六,已過天命之年。”汪直看著錢舟淡淡說道:“早在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倭寇之亂就在東南興起,雖然沒有如今這麼糜爛,但是也是此起彼伏,我最初去海上做生意,最害怕的也就是遇到那些倭寇浪人,所以海上的商船,有一條算一條,上麵都有著火銃弓箭,作為防禦。”
“你要說我汪直之前,沒有倭寇,我汪直之後,倭寇才開始犯邊,我就隻能叫一個大大的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