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乃是盛唐律詩,號稱孤篇壓全唐,其詩幽美邈遠,惝恍迷離,雖然說白鷺書院曆代高手都曾想以此詩入劍,但終不能遂願。
直到白淺結草廬居於長江之畔生活三年,日日吟詩,夜夜舞劍,最終情彙於景,劍融於詩,才創出來這套春江花月劍,隨後白淺挾此劍闖蕩江湖,未嘗敗北,因此得了月夜書生的稱號。
直到他最終回到白鷺書院,接任院長之位,這個稱號才漸漸沒有人提及。
隻可惜此夜無月。
隻有雪。
白淺在雪夜中起舞。
劍氣雪亮縱橫,橫亙天地之間。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此二劍為劍法起始,以劍氣傷敵,挫其銳氣,流暢優美,第三劍灩灩隨波千萬裡則徹底化為萬千劍鋒,可以說整個天下能夠擋下這一劍的不會超過十個人。
但是三招劍氣過後,便是真正的劍招傷敵。
何處春江無月明。
橫劍如江,劍氣如月,一瞬間與劉平夜手中的除魔交鋒之後,便是下一劍江流婉轉繞芳甸。
一瞬間劍如遊蛇,纏繞而上,隻要稍微不注意,就能直接削去對方的手指並手腕。
麵對此招,隻有後撤。
但是後撤之後,月照花林皆似霰。
雪落無聲,無數飄落的雪花在那一瞬間被萬千劍影穿透,如同碎雪一般。
白淺興至酣處,且舞且吟。
即使是入魔的劉平夜,這一瞬間也被這位年老的書生壓製。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白淺朗聲吟誦,雪夜中這位老人劍如長龍在深邃的黑夜中飛舞。
劉平夜連連後退,手中的除魔劍被對方的寒光連連擊打,幾乎顫動地無法握在手中。
這套春江花月劍被譽為天下第一劍,那自然是極致的劍法,但是更可貴的是,用這套劍法的人。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那一瞬間,劍意揮灑,整個上空的雪粒在一瞬間粉碎。
在雪粒粉碎的同時,白淺再一劍刺出,如同圓月一般耀眼。
劉平夜接劍,那一瞬間,手中除魔劍被打落在地。
他隻能在雪中一個翻滾,重新握住那柄黑劍。
但是抬頭之際,卻發現白淺並沒有繼續向他進攻。
隻是接著且歌且舞。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此時已經是白淺在雪夜中的獨舞。
劍氣如割,蕩清寰宇。
劉平夜站在原地,麵如死灰。
他嘗試向魔鬼借取力量,想要擊敗眼前這座曾經根本看不到儘頭的大山。
但是此時,如果說前幾劍他還能夠跟上對方的節奏,那麼眼下的這幾劍,已經徹底將他全部的信心與尊嚴儘數粉碎。
這是怎樣完美的劍意與劍法,纖塵未染,渾然不像是凡間之劍。
白淺收劍,看向呆立在原地的劉平夜:“想要將這套劍法看完嗎?”
劉平夜不知何時已經是淚流滿麵,靜靜點了點頭:“想。”
“那就繼續吧。”白淺平靜說道。
這樣說著,他向著劉平夜再一劍刺來。
劍如長虹。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劉平夜揮劍格擋,沒有再用黯然**劍。
而是選擇了李太白的那首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劉平夜的黃河劍意與白淺的長江劍意一時間融合到了一處,互相交融,但是卻並不彼此掠奪侵害。
“這是怎麼回事?”周圍所有觀戰之人無不發出驚駭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屋脊之上,霍螢也不由問向方彆。
劉平夜突然放棄了戰鬥她可以理解,畢竟此刻白淺的春江花月劍幾近於無可戰勝,即使是現在的劉平夜,也沒有實力能夠看到最後一劍。
但這並不是能夠解釋為什麼劉平夜的黃河劍意沒有還額白淺的長江劍意相抵消。
“因為他是白淺。”方彆搖頭靜靜說道。
霍螢這次是真的聽不懂。
主要是因為霍螢的專業流域並不是在劍道上。
恐怕能夠看懂的,整個世界除了方彆之外,隻有商九歌商離何萍這在劍道上同樣登峰造極的寥寥數人可以看懂。
“所以看就對了。”方彆緩緩說道。
“這將會是白淺最後的劍舞。”
“他也是給我看的。”少年如是說道。
霍螢吃驚地看著方彆。
“沒辦法,他如金的狀態,並沒有辦法真正完美地使出春江花月劍,當初我和他戰鬥的時候,並不是我不想看第三劍,而是說,但是的白淺,如果用出第三劍,反而受傷得會是他自己。”
方彆看著霍螢:“至於他為什麼如金又用出了這套春江花月劍,是因為他知道想要戰勝眼前的弟子,隻有用出他最強的劍法。”
“哪怕說身上有傷,哪怕說體內有病,但是有些事情,隻有他能做,而彆人無法代勞。”
霍螢輕輕抿了抿嘴唇:“倘若說我早點來的話,有機會調理好他身上的病。”
“老是這個世界上唯獨無藥可救的病,即使你能夠調理他身上的病,但是你沒有辦法讓他不老。”方彆搖頭說道:“況且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趣。”
“我們並沒有辦法讓所有的事情十全十美。”
“其實原本,我們大概根本不會來到這裡,所以,也就沒有機會看到白院長這套天地間可能最優美的劍法。”
在戰場中間,白淺的腳步劍法越加輕盈。
他似乎感覺不到了寒冷,隻有手中長劍依舊輕巧靈動,如同長龍。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金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