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能夠將白淺逼到這最後三劍的人,或許也根本不存在。
所以天下第一劍之名,果然是實至名歸。
當然——亦成絕唱。
雪白的水霧慢慢重新化作冰晶落下,白淺的身影重新從白霧之中顯現出來。
他望向謝長風,輕輕說道:“都記下來了嗎?”
謝長風緩緩點頭,但是又最終搖頭。
記下來是記下來了,但是記下來的隻是劍招,至於那華麗招式效果與意境本身,不要說現在的自己,就算說是將來,也未必能夠悉數模仿。
“沒有全記下來就好。”白淺哈哈大笑:“如果記下來了,你至多不過成為第二個我。”
“但是隻記一半的話,你才有超越我的機會。”
“所以看好了,接下來是最後的落幕之劍。”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白淺靜靜舉劍舉過頭頂,浩然氣在雪亮的寒光劍中彙聚,然後升起,化作一輪滿月照耀在空中。
雪花飄落,月光柔和耀眼,許多人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然後忍不住揉了揉。
但是這一切終究不是幻覺。
滿月在天空照耀,然後所放射而出的並不是月光,而是劍光。
與尋常的真氣不同,催動春江花月劍的乃是浩然氣。
正如同之前白淺所背誦的那樣,此氣至大至剛,塞於天地之間。
尋常真氣做不到的事情,浩然氣就可以做到。
就像此時,以浩然氣為月為劍,劍氣從中散逸而出,而成月光。
月光落下,便是一道道利劍散布在白淺身周十丈之內,縱橫交錯,如同樹影。
落月搖情滿江樹。
方彆看著此情此景,不由搖頭歎了口氣:“好吧,不學浩然氣,這春江花月劍確實學不會。”
而更多人則是直接看呆了。
以浩然氣化月為劍的手段,即使是白鷺書院,絕大多數人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畢竟隻知道自家院長的春江花月劍是天下第一劍,但是誰又能夠有幸,將這套春江花月劍從頭看到尾呢?
不過,另一方麵,也可以看出來春江花月劍這後三劍消耗甚巨,每一劍都是大招級彆的,不能夠輕易與之示人。
白淺之前使到昨夜閒潭夢落花之時突然停止,一方麵當然是因為氣力不支,身體傷勢加劇,但是同時又何嘗不是和這三劍需要積蓄更多的浩然氣有關。
“這就是春江花月劍啊。”謝長風呆呆看著白淺頭頂上的明月和向著四周散射而出的如林劍氣,一時間也呆立在原地喃喃自語。
初入武道,就能夠見證可以說是這世間最高絕的劍技,你可以說這是望見頂峰,斬斷前路,但同時,也是給他的武道開了一條無儘的坦途。
隻看你當看到這套劍法的時候,是心灰意冷,自覺此生無望超越,還是說心潮澎湃,覺得大丈夫當使此劍的區彆。
而在滿月的照耀下,白淺一時間再也支撐不住,委頓盤坐在雪地之上,頭頂上的圓月得不到浩然氣的補充,也開始慢慢潰散,周圍的如林劍氣逐漸崩解,隻留下地麵上的道道劍痕。
“白院長……”一直在周圍旁觀的周先生知道白淺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不由雙目濡濕地顫抖說道。
“詩棋啊。”白淺抬頭望著這位監學大人笑了笑,雖然笑得有些勉強:“老夫依舊是八十有二,人生七十古來稀,我早已經過了古稀之年,就算說今日辭世,也算是壽終正寢,又何必為我悲傷呢?”
“我所憂慮的,不外乎是後繼無人,難以扛起白鷺書院的大棋,所以哪怕說氣力不支,但是依舊想多陪著這座書院走一段路,看一看更多的風景。”
“當然,我更放心不下的還是平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