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瑜和鹿欣一起把碗快洗刷乾淨,回到書房,泡了兩杯茶。
鹿欣看他坐到椅子上,問道:“你不想休息一會兒嗎?”
沉瑜說:“看到這幾件東西,就沒有睡意了。”
鹿欣做到他旁邊,說道:“如果喜歡,不如先放在書房裡欣賞一段時間,慢慢研究。”
沉瑜猶豫片刻,說道:“算了,還是拿到博物館吧。於老師還沒回去,讓他也看一看。”
鹿欣笑了:“你這樣炫耀,不好吧。”
沉瑜說道:“不是炫耀。請鑒定師一起研究,也是請他們幫忙宣傳。”
鹿欣看拿起另一隻青花碗,說道:“這種碗的造型不常見了。你這碗的價值與青花瓶的價值接近?”
沉瑜說道:“折腰盉碗為宣德一朝所首創,目前所知,存世約為二十餘件,品類豐富,有青花、藍地白花、礬紅、青花釉裡紅、青花礬紅、彷汝釉,以青花為大宗,所飾紋樣多端,分彆為雲龍、折枝花果、折枝海石榴、纏枝蓮花、纏枝蓮托八寶諸式圖桉。”
他指著青花碗外壁上的圖桉說道:“紋飾其構圖疏朗自然,留白得當,避免了常見繁密局促之弊病,筆觸細膩,雖見工致卻不落於媚弱,在濃澹相抹中獨顯宣青之豪邁氣概。
胎釉溫潤,寶光內蘊,曆數百年而風采依舊,與穠美蒼妍之青花相得益彰,是為佳瓷之品格。前賢明人王士性《廣誌繹》卷之四中評曰:“本朝以宣、成二窯為佳,宣窯以青花勝,成窯以五彩。”
種種記錄表明,在宣德之後的明朝,宣德瓷器就是精品。
這種碗是禦用之物,等級頗高,胎釉精良、繪畫工致、式樣新穎、款字端美,集宣窯諸優點於一身,所以價值很高。由此即可窺見一二。”
鹿欣問道:“你說要想研究一些問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沉瑜說道:“折腰盉碗為宣宗朝創新的造型,可惜其功用在文獻失載。
我買的這件瓷器不完整。
盉碗也可以寫合碗,完整器是由兩部分組成,上半部分鈕狀圓蓋,下半部為折腰狀碗,上下相合,故名合碗。但是完整帶蓋的合碗傳世太少。
盉是古代溫酒的銅製器具,那盉碗會是溫酒的瓷器嗎?從盉碗尺寸來看,一般都是10cm左右的高度,不可能是用來溫酒的。
有人認為是盛放湯的瓷器。
首都博物院藏《明宣宗宮中行樂圖》手卷中“投壺”一幕對其有清楚明確描繪。”
他從電腦上調出圖片,放大一處細節:“這張畫,是當年宣宗宮廷休閒生活的真實寫照,其服飾器用均合當時之規製。投壺是古代士大夫宴飲時做的一種投擲遊戲,《禮記·投壺》曰:“投壺者,主人與客燕飲講論才藝之禮也。”故此,投壺必伴隨飲酒,在此亦有同樣的反映。
你看,畫中有一朱漆方桌上陳放三個大小不一的梅瓶,顯然為儲放不同類的酒,右邊置一雞心執壺和一套帶雙耳的勸杯,左邊出現與盉碗式樣完全一致的器皿。
朱漆方桌應為酒宴專用,所陳器物皆為酒器之組合,由此可以判斷盉碗為宣宗禦用酒器。然而究竟在飲酒過程中其功能如何,在哪一環節起到作用?需要考察明代宮廷禦用酒的情況。
明末清初人宋起鳳在《稗說》卷四“酒醋局”條中對明內府造酒如此記載:“上用禦酒一種,取玉泉水浸米,米佳糯,篩簸淨,取全粒不損者入水淘洗三四次,浸之,數易新水,凡一晝夜,入籠蒸熟,晾冷,和曲末香料拌勻入甕。期滿,柞為酒漿液,貯大甓中固封,存其米汁之氣,再數日方進禦。此為新酒。至初春,局中用大鑊逐瓿隔湯煮之,有火候取出,置高燥地麵,存閱月,複進用,謂之熟酒。色如金蠟珀,少帶微黃,其香甘更倍醇,易入口。此二種皆備宮中禦用,外廷所賜悉出大官光祿署,不易得也。”
由此可知,明代皇宮中常用的酒漿是酒精含量很低的釀造酒,像今天的黃酒。當中加入“曲末香料”愈久愈香,因此直至飲用之前,酒裡這些渣末一定會留存在儲器底部,飲用時酒由梅瓶倒出,經執壺斟入勸杯,難免會帶入這些渣末,需要沉澱片刻再飲入,杯底沉澱的渣末就需要在下一次斟酒之前倒掉,已免影響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