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的心似被誰揪了一下,讓她心悸難受。她轉身看了一眼院子周圍,看一眼眼前重傷剛愈的紅葉,再看一眼在房中忙得熱火朝天的香桔,原本想要跨出院門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她執起紅葉的手走到門邊,衝空無一人的院周喊了一聲“蓁蓁有事相求。”
一個黑衣人立刻從東邊的樹林中出現,很快到了蓁蓁麵前,也不多話,隻是向她行了一禮。紅葉被唬了一跳,臉都白了,趕忙躲到了蓁蓁身後。
蓁蓁有些瞧不出來人的品階,隻好含糊道“可否有勞壯士送我姐姐去個地方?”
那人問“何處?”
蓁蓁將紅葉拉到眼前,悄聲道“莫怕,是將軍的人,他會保護你。”
紅葉這才平靜下來,說了一個地名。那人立刻道“請姑娘稍後片刻,這就派馬車過來。”
“不急,我們去收拾一些東西。”蓁蓁說著,拉著紅葉一起進了屋。簡單收拾幾樣東西後,她叮囑道,“此次去,你幫我問媽媽一句話,當年是否是早有人知會她我會去清月閣。”
紅葉趕忙應了,帶著東西走了出去。
賀之送完蓁蓁又去了一趟府衙,再次提審了烏山的匪寇,又喬裝去月府周圍轉了一圈,詳細詢問了值守之人近幾日的情況。回府時已過戌時六刻。家宴因為他的晚歸遲開了些時辰。夫人聽到家仆傳報,忙命人叫醒了昏昏欲睡的公子。賀之一踏進客廳,一眾家眷奴仆便開始行禮,他不露聲色地一抬手,徑自在上位上坐下了。
看著滿桌的珍饈美饌,一抬頭見所有人都還杵著,賀之和顏悅色地道“都坐吧,一家團圓的日子,不必拘束。”眾人誠惶誠恐,這才按規矩側身坐了。看著他們屏氣凝神、萬分拘謹的樣子,賀之不知怎的竟沒了食欲,但礙於過節,隻好勉強坐著。
用過年夜飯,夫人按照往年的規矩,以賀之的名義將紅包分給了小輩和下人們。見他們歡天喜的樣子,賀之心中一暖,待眾人出門放煙花,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來,遞到了她眼前。
夫人遲疑著接過。賀之無意抬頭,被夫人那膽怯又不敢確信的眼神刺了一下,聲音越發柔和起來“這一年你辛苦了,打開瞧瞧,喜不喜歡。”
夫人輕輕打開錦盒,裡麵躺著一支竹枝形狀的玉簪,看那成色應當是極好的。夫人愛竹,全府人都知曉。
夫人將盒子合上,福了一福“謝將軍。”
賀之擺擺手,起身走到門口,卻聽夫人又說“將軍倘若想納那女子為妾,等三年孝期一過,奴家便會張羅,必不會虧待了她。”
賀之聞言緩緩轉身,目不轉睛地看了夫人一會兒,道“我是真心謝你辛苦,也是真心想送你這玉簪,並不是為了納妾討好你。是不是下人們又嚼舌根了?”
“妾身不該王子揣測將軍的心意。”夫人惶恐不安地搖搖頭“妾身自知將軍必不屑為了誰去討好誰,隻是這話前幾日我便想與將軍講了,一直沒得機會。我雖未見過那女子,但將軍看中的人,便是極好的。”
賀之轉身又坐回到椅子上,示意夫人也坐,為她空了一半的茶盞裡添了些水,道“你倒不必如此賢惠,那女子不會成為我的妾室,以後我也不會再納妾。這些年我自知冷落了你們,隻因軍務繁忙並非心係他人。”
夫人慌張地站立起身“將軍這是哪的話,妾不是那隻知吃醋的女子,講的這些話是出自真心。將軍辛苦養我們這一大家人,多個妾室伺候是在正常不過的。”
“她叫蓁蓁。”賀之突然說,“蓁蓁說,這世間對女子太多不公,今兒聽了你的話,仿佛的確如此。我的確愛她但更敬她,此生我亦無太大心願,國家太平,府中安寧,子女們平安,她萬事遂心,我便知足了。”
夫人顰眉,賀之是冷性子,平日裡從未說過這樣的話,甚至難以看到他的笑臉,今兒雖是除夕,但也過於反常“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賀之忙搖頭“吃了些酒醉話而已。夫人看煙花去吧,成驊今年尋了些好看的煙花,再不去,便讓那些渾小子全折騰了。”
夫人從不違抗賀之的命令,雖滿腹疑惑,但還是走了出去。門打開,外麵的煙花又起了一波,在地上開得正歡。仆人們和年幼的公子、小姐們追逐著玩鬨,一副祥和的景象。賀之微微露出了笑臉,心裡盤算的卻是另一件事。
桓之七日一封的平安信已晚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