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一回來，就敏銳地察覺出家裡氣氛的不對勁。
淩曄和餘瑾臉上沒有了往日的輕鬆，唇角緊抿。
聽到腳步聲，淩曄抬頭望去，隨後有些凝重地開口，“夫人說她在樓上書房等你。”
陸沉淵點頭，一刻也沒耽誤便上樓去了。
推開書房的門，還未看見房間裡其他事物，桌麵上那份白底黑字離婚協議書就先紮進了陸沉淵眼裡。
陸沉淵握著門把手，隻覺得呼吸都停滯了一瞬，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動。
待到蘇曉喊他，陸沉淵才關門走了進去，他像沒看見那份協議書般，坐到蘇曉旁邊強撐起笑容問她，“怎麼了？”
蘇曉把離婚協議書推到他麵前，“諾，你看看，沒什麼問題就簽字吧。”
陸沉淵身上僅餘的溫度也仿佛隨著蘇曉這句話被徹底抽走般，往日溫暖的手腳變得冰冷，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陸沉淵看了眼前的協議書好一會，並沒有翻開。
蘇曉見他久久沒有動作，便打算幫他翻開。
陸沉淵伸手按住了蘇曉的動作，抬眸問道：“你真的要離婚嗎？”
沒人知道他出口的平靜，到底按下了多少激烈翻湧的情緒才做到。
近乎花掉了他平生最大的克製力。
蘇曉微愣，轉念間又想起今天在曾助理手裡看見的離婚協議書，堅定地點點頭。
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像個商品一樣，在沒有利用價值以後就被丟棄。
即便可能現實如此，那她也應該是離開，而不是被丟棄。
陸沉淵輕歎，“你等我一下。”
說罷，他站了起來，到身後的書桌抽屜裡，拿出了一疊文件。
等了一會，陸沉淵重新坐到蘇曉麵前，將手裡的文件一份份擺出來。
“這份是股份贈予協議書。”
“這疊是各種不動產贈予協議書。”
陸沉淵抽出最後一份，“這份……”他稍稍停頓了會，調整了呼吸後開口，“是離婚財產分割協議。”
蘇曉皺著眉頭，粗略地拿起了古風贈予協議看了看。
這才發現陸沉淵竟然要把他現在個人名下幾乎所有的陸氏股份都給她。
也就是說，隻要簽下這份協議，陸沉淵下半輩子四舍五入都在為她打工。
小寶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把這些東西都簽了，明天富豪排行榜就能看見你的名字。”
說罷，小寶難得認真，“就這樣，你還覺得陸沉淵不喜歡你麼？”
對於陸沉淵這個決定，蘇曉也挺驚訝的，可她掃了眼旁邊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有些自嘲地說，“可是他也擬好了離婚財產分割協議。”
不等小寶再說話，陸沉淵就開口了。
他扯了扯領帶，有些疲憊地勾了勾嘴角，“你如果真的想走，我不會攔你，但我會儘我所能保障你以後的生活。”
兩人都沉默片刻。
是陸沉淵打破了讓人有些窒息的安靜。
“可是。”陸沉淵抬眼，定定地望著蘇曉，“我更希望你不要走。”
哪怕今天蘇曉不提出離婚，這些東西都是要給她的。
陸沉淵已經想過，跟蘇曉共度餘生的話，應該要做點，學點什麼，要怎樣才能讓她經常開心。
怎樣才能讓她，想留在自己身邊。
他也想過蘇曉會走……
若她一定要走。
那他也，沒辦法，他從來不舍得強求她。
*
兩人對視著。
那是蘇曉第一次在陸沉淵慣常平淡的眼裡讀到那麼濃重的感情。
他深深地看著她，就像要把她刻進眼裡一般。
蘇曉也沒有放過陸沉淵用力交握著，指節泛白的雙手。
原來，他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啊。
那那份離婚協議書是怎麼回事？
蘇曉不是傻子，如果陸沉淵真的想跟自己離婚，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不喜歡有誤會不說開，像電視劇一樣扭捏捏捏個十幾集，直接問了出口，“那那份離婚協議書是怎麼回事？”
陸沉淵有點懵，“哪份？”
蘇曉把自己昨天去他辦公室，碰見曾助理拿著離婚協議書的事情告訴了他。
蘇曉這一說，陸沉淵便想起來了。
再開口時，即使他再努力控製，也沒辦法完全把緊張和急切解釋的心完全隱藏起來，“那份是當初跟蘇家的協議，也是你的條件之一。”
陸沉淵將那份離婚協議的來曆跟蘇曉解釋。
“結婚時，你說過，等蘇陸兩家的合作步入正軌後，或者因某些原因中止，破裂，你都可以隨時離開。”
“所以在結婚第二天，這份離婚協議就擬好了，如果發生什麼，你可以隨時離開。”
陸沉淵苦笑，“其實是現在跟蘇氏扯破臉了，我想讓曾助理拿去銷毀。”
沒有通知蘇曉，想偷偷銷毀那份離婚協議。
大概是陸沉淵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了。
蘇曉又把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拿過來，“那你連這個都擬好了？！”
陸沉淵又從抽屜拿了一份文件出來，“其實，我連遺囑都擬好了。”
“當年，我父親走得急，什麼都麼留下，才會引起當年陸氏的動蕩。”
陸沉淵垂眸，“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也突然……”
蘇曉趕緊捂住了他的嘴，“什麼遺囑什麼害怕，你彆瞎說！”
陸沉淵把蘇曉的手拿了下來，順勢將自己的手指從她指間穿過，扣在一起，“家裡的廚師說跟剛西點名廚學會了做蛋糕，比你往常吃的那間更好吃。櫻園在移植新品種的櫻花，明年會開得更好看……”
陸沉淵一直看著蘇曉，也沒有錯過她臉上此刻的心動，輕聲開口：“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走？”
蘇曉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想了想，還是沒有抽出來，“我先考慮一下吧。”
陸沉淵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好，希望不會太久。”
蘇曉盯著陸沉淵，有些猶豫。
平靜的心跳因為她即將要問出口的問題，跳動得有些劇烈。
蘇曉也才知道，原來她也會害怕答案。
在內心糾結過後，她依舊鼓足勇氣，將心裡的問題問了出口：“為什麼不想我走？”
陸沉淵跟她對望，眉目漸漸染上溫柔，聲音不大，卻很是鄭重，“因為我愛你。”
聽到陸沉淵如此肯定的這句話，蘇曉心裡的擔心和害怕被驅散開來，嘴角開始止不住地上揚，“好吧，考慮好了，不走了。”
陸沉淵突然明白了，蘇曉原來是在等他的表白。
他之前沒有說，是因為不敢說。
他不確定蘇曉對他的感情，他害怕說了反而會嚇到她，害怕她離開。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陸沉淵都不敢說。
可無論做什麼都總是計算精準，胸有成竹的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算有十足的把握。
萬分之一失敗的可能，他都不敢想。
也許，他應該早點大大方方表白，再大大方方追求她的喜歡的。
陸沉淵將蘇曉攬入懷中，將臉埋在她的的肩窩，輕輕地摩挲著。
風自陽台吹入，撫起了蘇曉落在頰邊的碎發，也將陸沉淵那聲聲低語的我愛你帶入了她的耳中。
*
蘇曉打算離開書房前，陸沉淵喊住了她，“等等。”
他遞給蘇曉一支筆，把股份和不動產贈予協議挪到她麵前，“你把這些簽個字。”
蘇曉搖搖頭，不接，“我要是簽了那你下半輩子就是給我打工了。”
陸沉淵笑了笑，“嗯，能當蘇老板的員工，榮幸至極。”
小寶：“啊啊啊他犯規，你快簽，我要去跟主神係統申請，能不能轉型當個嗑cp係統。”
蘇曉：“？你之前對他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
小寶：“喂？信號不好？下次再聊。”
……
蘇曉還是不打算簽。
那麼重要的東西，她不會接受的。
況且就算不簽，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陸沉淵其實也是在幫她打工。
再次拒絕後，蘇曉還是拗不過陸沉淵，簽了那堆不動產的贈予協議。
簽完後，蘇曉回想起剛剛簽疊東西，也有些呆滯。
好了，現在她的產業遍布世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裡都有些什麼。
陸沉淵把文件整理好，又把那些離婚協議書和財產分割協議丟去碎紙機碎了後，兩人拉開了書房的門。
失去了一直以來的阻力，趴在門口的淩曄差點摔了進去。
不僅淩曄，餘瑾和張桃也都在門口站著。
蘇曉皺眉看著淩曄。
淩曄掃了眼兩人緊握的雙手，緊繃的神情總算放鬆了下來，他站好拍拍身體，“書房的陽光好。”
蘇曉瞄了眼窗戶，“現在是晚上。”
淩曄臉不紅心不跳地更正，“月光好。”
蘇曉探頭看出去，明明今晚月亮都看不太見。
可是，蘇曉笑了笑，並不想戳穿他。
餘瑾和張桃沒說什麼，可臉上的神情顯然也放鬆了不少。
張桃笑著跟蘇曉說，“廚師已經做好飯菜了，夫人下去吃飯吧。”
本來有下午茶習慣的蘇曉，因為今天去律師事務所沒有吃下午茶，肚子本就有些餓了，張桃一說，癟下去的肚皮直接叫了兩聲來抗議。
陸沉淵輕笑，牽著她下樓，“走吧。”
一下樓，蘇曉發現今天在家裡的傭人幾乎都在樓梯處，緊張地往上張望著，待看見她跟陸沉淵牽手下來時，個個仿佛鬆了口氣。
廚師也早早候在餐桌旁，等她來了，驚喜又熱情地給蘇曉介紹今晚做了什麼菜。
那桌子菜幾乎都是按她的口味做的。
好像不止今晚……
每天的菜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張桃走上前，幫蘇曉拉開椅子，“夫人快來坐。”
吃飯時，無論在不在旁邊的傭人，都小心地觀察蘇曉的神情。
連平常跟蘇曉搶肉的淩曄都偷偷夾了塊肉給她，想問什麼，又不敢問。
餘瑾撇了眼他，用眼神說了兩個字，“沒用！”
淩曄反駁她，“你有用你問！”
餘瑾收回了目光。
她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