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辦公室吵過一架後,蘇母便再也沒有回過蘇家。
蘇父獨自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莫名就想起了當初找回蘇憐時,他那失而複得,欣喜若狂的心情。
現在想來,真可笑啊。
那年夏天,蘇曉在拍一檔綜藝,蘇憐也是嘉賓之一。
節目組商量取景問題時,蘇曉想到蘇家旗下某個樓盤的景色很符合要求,就給節目組提了建議。
實地勘察覺得合適後,節目組又去跟物業商量了下,最終確實去了那裡取景。
恰逢宋芙母親在那邊有套房子,宋芙探望自己母親下樓時便碰到了正在拍攝的節目組一行人。
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中間的蘇曉,還有她旁邊穿著吊帶連衣裙的蘇憐。
吸引蘇母的,是蘇憐手上顯眼的胎記。
她站在原地看了蘇憐許久,回來告訴了蘇父。
得知消息後,蘇父喊人去調查了蘇憐,得知她確實是2歲左右的時候走丟的,輾轉被現在的養父母收養。
蘇憐的養父母是普通的中產階級,在老家當公務員,他們對蘇憐很好,也從未對蘇憐隱瞞過她是收養來的事情。
後來,幾人做了親子鑒定。
蘇母親自將三人的毛發材料拿去送檢。
親子鑒定的結果可想而知,蘇憐是他們的女兒。
再後來,就是他們兩夫妻經常去找蘇憐,慢慢培養感情,到蘇憐答應回蘇家。
蘇父怎麼也不會想到,蘇母會在親子鑒定裡做手腳,送檢的根本不是蘇憐的頭發,而是被掉包了的蘇曉的頭發。
蘇曉是他當年親自去福利院接回來的孩子,他就算想破頭,也不會帶著蘇曉去做親子鑒定的,更不可能想到蘇曉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也沒想過,蘇母竟然恨他,恨蘇家至此。
蘇父拿起手機,想發點什麼給蘇曉,轉念又想起,自己的所有聯係方式早已被蘇曉拉黑。
他在這一刻明白了,曾經的他不是忍讓,不是為了家和萬事興,他是軟弱是無能。
如果性格再強硬一些,蘇母是不是就不敢做這些事?
*
蘇父一夜未眠。
往常的鬨鐘聲照樣響起。
蘇父按掉以後,從床上起來,拿起檔案袋,準備去找蘇母。
剛打開房門,就聽到樓下嘈雜的聲音。
蘇父下樓一看,蘇母倒是自己過來了。
不僅她來了,還帶著蘇家的親戚,和宋家的親戚。
蘇父在心裡冷笑。
不用問,肯定是帶著一群人來想逼他去勸,或者說去逼蘇曉的。
現在蘇家除了他可以拿商業的借口聯係陸沉淵以外,已經沒有人能見到陸沉淵和蘇曉了。
蘇母顯然是已經跟那一大群親戚哭訴過了,蘇父剛出現,蘇二嬸就苦口婆心地勸他,“泓展,蘇曉又不是你的女兒,躺在病床上的可是你親女兒啊,你忍心看著她沒了?”
她說完以後,一些小輩也跟著說話。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沒給蘇父說話的機會。
等蘇家人說完以後,蘇父嶽父宋建德直接劈頭蓋臉地罵他,“你為了個養女舍棄自己女兒?你像個什麼樣子!”
聽著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著蘇憐是他的親女兒,蘇父忽然笑了,直直看著蘇母,“到底誰是養女,你最清楚不過了吧。”
看見蘇父臉上陌生的表情,蘇母的心裡升起一陣恐慌,她強撐著鎮定,“你在胡說什麼?”
蘇二伯也看不下去了,“三弟,你又是何必呢?”
宋建德眉頭一皺,“你在發什麼瘋?”
蘇父沒有理會他們,依舊盯著蘇母,“魏華茂和符娟秀,你敢不敢叫他們過來跟蘇憐做個親子鑒定?”
魏華茂和符娟秀,是蘇憐親生爺爺奶奶的名字。
聽到這兩個名字時,蘇母瞪大了雙眼,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蘇父看了眼圈周圍咄咄逼人的這些親戚,冷笑道:“你們知道蘇憐是誰的女兒嗎?”他指著蘇母,“是她嫁進蘇家之前,她那位情郎的女兒。”
站在宋芙旁邊的宋母臉色有些蒼白。
她沒有說話,也不敢握住宋芙顫抖的手。
現在說話,事情就不僅僅是怪宋芙了,連宋家都會被拉下水。
可蘇父知道的,或者說陸沉淵調查的,顯然比宋母想象地更清楚。
蘇父偏頭看她,“嶽母,你知道得很清楚對吧?你不僅沒有阻止你女兒,還幫她掩蓋了很多事情。”
在場的人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走向。
一個個愣在原地,消化剛剛蘇父說的話。
蘇父坐到蘇二伯旁邊,有些絕望地笑了下,“二哥,你也早知道了,對吧?”
他以為他們三兄弟之間,是真的有手足親情的。
到現在他還念及手足親情,沒有答應陸沉淵將自己二哥趕儘殺絕。
結果自己二哥竟然陰暗到,知道真相了也不告訴他,現在還跟著一起來,逼他去勸自己親生女兒把腎捐給蘇憐。
*
嘈雜的蘇家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氣氛嚴肅又可怕。
就連在旁邊打掃的傭人,動作都放輕了。
蘇母崩潰的笑聲打破了寧靜,“蘇泓展,你個蠢蛋竟然也有知道的一天啊,我還以為你到死都不會知道呢。”
蘇憐和蘇曉,是她自己換的。
嫁進蘇家之前,她跟魏陽舒相愛至深,本來都已經到談婚論嫁這步了,兩家都已經答應了,她甚至連婚紗都挑好了。
後麵卻因為蘇家的介入,宋家不顧她的反對,甚至用魏陽舒威脅她,逼她嫁到了蘇家,成為了蘇泓展的妻子。
婚後兩年,魏陽舒也在家人的安排下結婚。
很巧合,宋芙跟他的妻子,懷孕的時間前後相差不到20天。
在孕期的一次旅行中,魏陽舒在來赴宋芙約的途中,遭遇意外身亡。
本就對蘇家滿是怨念的宋芙,自那以後更是恨極了蘇家。
蘇憐生母難產而死,在蘇憐爺爺奶奶的慫恿下,宋芙調換了兩個孩子。
宋芙怨恨地看著蘇父,“我要他的女兒,繼承你們蘇家的財產,享受蘇家的一切,拿走你女兒的一切,還要你女兒的一個腎。”
蘇父實在忍不住了,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他用了十足的力氣,蘇母的臉偏向一邊,白皙的臉很快出現了紅印。
蘇母捂住臉,毫不服軟地瞪著蘇父。
蘇大嬸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反應有些慢地說出口,“所以,蘇曉才是親生的,才是蘇家的女兒,你丟了自己親生的女兒,把人家的女兒帶回來?”
宋芙無所畏懼,“是。蘇曉還是我媽親眼看著她被福利院撿進去的。”
本以為計劃完美,卻不料蘇憐走丟了。
那時候,蘇母以為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於是就去福利院把蘇曉接了回來。
沒想到,後來又找到了蘇憐。
那說明上天還是支持她的,支持她幫陽舒報仇。
蘇二嬸眉頭緊皺,“你也太惡毒了!”
剛剛還在幫蘇母說話的蘇家人,此時個個都用惡心的眼神看著她。
他們排擠了那麼多年的蘇曉,竟然真的就是蘇家的骨肉。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會心疼蘇曉。
反而有些擔憂了起來。
蘇曉現在有陸沉淵護著,又是蘇家親生的,那她會不會分走蘇家一大部分財產?留給自己的又剩多少?
蘇父越聽越崩潰,指著門口,“滾,都給我滾!”
*
蘇父沒有去公司,在書房裡呆了一天一夜。
兩天沒睡的他,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清醒過。
他配合陸沉淵,再也沒有手下留情,雷霆手段將蘇二伯徹底打出了蘇氏內部,連同他那些爪牙,都全部拔了出來。
蘇二伯這才發現,蘇父跟陸沉淵趕儘殺絕的話,他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最後隻落得兩間小公司,和每年都不夠他出去玩幾次的分紅。
他當然不服,連同著家人鬨上門來,想指責蘇父不念兄弟情誼,心狠手辣。
蘇父看都沒看,喊人把他們丟了出去。
次日,蘇二伯家裡的醜聞,全被爆了出來。
奢靡多年,表麵多風光,底下就多腐爛。
陸沉淵直接把他們扒了個底朝天。
受儘了人們指指點點的蘇二伯一家,彆說再來蘇家鬨事,連瀾市都待不下去,帶著全家人回老家去了。
而宋家,也在蘇陸兩大集團的壓榨下,徹底宣告破產。
宋家將要破產前夕,宋芙來了蘇家。
就連被揭穿的那天,宋芙都是驕傲的,敢跟蘇父叫囂的。
她才不相信自己這個向來軟弱的丈夫,知道真相以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就是離婚麼?
她求之不得。
但後麵發生的事情,讓她徹底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丈夫。
宋家公司飛速受到影響,宋芙的所有驕傲也在在宋家人的白眼和冷言冷語下徹底被碾碎。
她苦苦哀求蘇父,求他放過宋家。
蘇父甩開衣袖,丟給她一份離婚協議書,“簽了最好,不簽我也會起訴離婚。當年的證據我已經都收集好了,你跟蘇憐爺爺奶奶,一個都跑不了。”
隨後,宋芙就看見那道她曾經走進無數次的門,在她眼前關上。
宋芙絕望地跌坐在地,她沒有地方去了。
宋家也回不去了。
警察很快介入調查,將宋芙和蘇憐的親生爺爺奶奶帶走調查。
事情在瀾市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蘇曉也因此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或者說,是原身的身世。
彆說是她,連小寶都瞠目結舌。
虎毒還不食子,蘇母得是多恨蘇家,才能做出這種事。
事情塵埃落定後,陸沉淵拿給她一份股份贈與協議。
蘇父找到了陸沉淵,希望能把他名下的蘇氏股份,都轉贈給蘇曉。
這是他作為父親,現在唯一能替她做的。
他沒臉見蘇曉。
即便曾經不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凡他強硬一些,蘇曉就不會遭受那麼多痛苦。
蘇曉接過協議,沒有簽。
她不是原身。
蘇泓展也不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