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厭呈一早起來,發現久無動靜的手機竟然收到微信消息。
段瑾裡:人民公園南門
上麵除了他轉賬的消息,就隻有對方發來的一個地址,顯示是十分鐘前發來的。
他撥打一個語音電話回去,那邊並沒有接。
他心下不安,坐上出租車後,就讓司機改變地址,“去人民公園南門。”
“誒?學生,你應該是高考生吧,直接去學校不好嗎?為什麼要去公園?”司機大叔看著後視鏡詢問了一句,畢竟今天能穿著校服去學校的,估計都是考生,這個點再去公園要是耽誤時間就不好了。
“接一個同學。”席厭呈回道,眼眸還是盯著手機屏幕,就怕錯過一個消息。
她從來沒有回過他消息,這是第一次。
司機大叔見這孩子麵容平靜,看起來並不像沒有主見的人,於是點點頭,“行,那我開快點,可彆耽誤了才好……誒,這路都不順呐,從那邊打車過來多好……”
人民公園曾經是北城最為出名的公園,但是現在新的公園一個比一個新穎漂亮,人民公園地方小,娛樂設施和綠化都跟不上,漸漸地就隻有附近一些老人回去晨練散步。
南門是較為偏僻的,而且出租車到的時候鐵門緊鎖,顯然是好多年都不能開啟過,兩邊更是雜草叢生。
誰大早上會出現在這裡?
出租車在路邊停下,席厭呈下車環視一圈,再次拿起手機。
視頻通話再次被掛斷。
席厭呈心臟悶跳,皺緊眉。
“學生,你要等什麼人?再不去考場我怕你趕不上高考,要不咱們先走?”司機大叔還在路邊等著,此時望著這邊吆喝,顯然在替他著急。
“再等會兒。”
席厭呈接著打電話,這回是給段景鴻打。
段景鴻還沒起床,第二遍的時候,他才爬起來接語音電話,聲音有點暴躁。
“你姐姐的電話和微信,給我。”席厭呈迅速開口。
當初聯係方式是路小薰給的……
誰知道她給的到底是不是段瑾裡的?
段景鴻聽到是他聲音,嘴裡嘟囔一句,馬上給他報出一個號碼,“微信同號,不過你為什麼現在才加?現在幾點啊?你不考試嗎?”
不過對方沒有空回應他,已經把電話掛斷。
段景鴻倒頭又繼續睡。
而席厭呈此時用力握著手機,神情格外陰鬱,眼底的冷光如出鞘的劍,這個號碼跟當初路小薰給他的不一樣。
席厭呈剛要打電話過去確認,龍大叔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阿呈,你在哪兒?小女孩找你,在學校門口等你,你還沒到?”
“我就到。”席厭呈一邊往出租車走,一邊說。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事,龍叔,我先給她打電話。”
龍大叔秒掛電話。
“……”席厭呈坐上車,重新報學校的地址,撥通剛才段景鴻給的號碼。
沒一會兒,瑾裡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席厭呈,你跑哪兒去了,快點出現!!”
“你知道是我?”席厭呈聽到她聲音,臉色平靜幾分。
“不是你還能是誰?”瑾裡聲音有些暴躁,“馬上過來。”
席厭呈剛要說話,司機卻忽然來一個急刹車,因為慣性,他身形不穩,連忙扶住前麵的椅子。
“怎麼回事?突然跑出來要嚇死人啊!趕著投胎嗎?”司機大叔趕時間,嘴裡罵了句。
然而車前方的女生卻忽然倒下,好像昏迷了過去。
司機大叔連忙跑下車,”臥槽,我明明沒有撞到,小姑娘你碰瓷彆找我啊,我車上還有考生呢!”
瑾裡隱約聽到什麼,“怎麼了?”
席厭呈看得明明白白,心裡更是敞亮,他聲音低緩,說道,“你先進去,我遲點到。”
他看一眼時間,說道,“路小薰在暈倒,我要報警了。”
“好。”瑾裡說完一個字,果斷掛電話。
席厭呈看著黑屏下來的手機,上揚的嘴角很快又緊繃起來,長睫在眼下拓下一層陰翳。
他走下車,繞到車前,遠遠看到路小薰倒在路上,她捂著心臟,眼睛緊閉,但是明顯是有意識的。
“學生,怎麼辦?她心臟好像不舒服,我先送她去醫院,你再叫彆的車吧!”司機大叔著急地喊道。
席厭呈沒有再靠近,居高臨下睨著路小薰,“我已經報警,相信警察很快會到。”
路小薰微微睜開眼,一瞬間的恐慌過後,她又虛弱地閉上眼。
她既然能影響竇曉蘭的氣運,那麼也可以影響席厭呈的,她淪落至此,再看著他們在裡裡身邊風風光光的樣子,她內心不甘。
反正她閒著也是閒著,何不報複一下他們呢。
“報警?為什麼要報警?學生啊,你知道不是我撞的啊!”司機大叔著急了。
大叔的話音剛落,警笛聲就響起,本來今天路上的行人就少,加上是考生報警,所以出警更加迅速。
人聲吵雜,路小薰感覺很刺耳,等她睜眼看時,隻見席厭呈坐上了一輛警車,隨後警車絕塵而去。
路小薰默默咬著牙關,她還是鬥不過他們身上的白光。
席厭呈進考場時,已經遲到幾分鐘,瑾裡跟他不同考室,但是能看見他的身影從教室外走過。
席厭呈好像感覺到她目光,剛好看一眼進來,朝她勾了勾唇才離開。
瑾裡不知道他剛才遭遇了什麼,但是她心想,肯定很精彩。
——
路小薰“昏迷”被送到醫院。
醫生護士看到是熟人,很是犯難,路小薰已經是他們醫院的“慣犯”,每次大動乾戈進醫院,浪費人力物力,結果身體並沒有半點異常。
她雖然是先天性心臟病,但是被段家養得很好,而且近段時間以來心臟並沒有多大問題……
這回路小薰被警察送過來,他們還以為是怎麼了,然而一檢查,又是跟往常一樣。
整個醫院都知道,路小薰因為傷害段家千金,已經被段家放棄驅趕,要他們說啊,這女生可能心理上就有毛病,吃喝拉撒各種享受都靠段家,但是卻半點不知道感激,還各種作死。
現在好了,這女生是孤兒,監護人在遙遠的山村,他們問誰要檢查費用去?
送路小薰來的警察在了解情況後,也很無語,從司機的行車記錄儀來看,這個女生算是碰瓷。
而且那個被送去學校的學生還給他們提供了其他消息,她涉嫌到詐騙。
路小薰還不知道這些事情,她躺了一會兒就按捺不住,借口去廁所離開多人病房。
她以前住院都是住vip單人床,現在卻要跟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她心中更加抑鬱。
走廊登記處,一個小女孩被俊朗的男人抱在懷裡,正準備離開,男人身旁站著年輕的女人,兩人看起來很登對,很幸福。
路小薰甚至看到他們身上隱隱有白光,她很驚訝,那個小女孩她記得,叫小初一。
當時小初一病重快活不下去,是她將多餘的白光給她。
所以小初一活下來了?
那個女人是女孩的媽媽,路小薰上次見到她,她麵目憔悴,雙目無神,渾身黑氣,現在卻語笑嫣然,溫柔地靠在高大的男人身旁。
男人身著西裝,雖然戴著眼鏡,卻抵擋不住眉目間的柔情。
路小薰走過去,跟抱著花的女孩打招呼,“小初一?好久不見呀,你身體好了?”
她的行為太過突然,一家三口都驚訝看著她,男人還抱著小初一微微側身,將她保護得好好的。
“姐姐,小初一,你們忘了嗎?前兩個月我們還見過麵,我那時候在樓上住院……”路小薰小聲說。
男人看向女人,眼神充滿抱歉,他那時候跟她還處於彆離中,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
女人輕輕搖頭,她看向路小薰說,“不好意思啊,我那時候太忙,沒有什麼印象了,小初一,你記得這個姐姐嗎?”
小初一依賴地撲在男人懷裡,圓溜溜的眼睛格外機靈,她盯著路小薰看一會兒,然後搖頭,“不記得。”
路小薰急了,“怎麼記不得呢?那時候病房裡隻有你,我陪你聊天,還把……都給你了!”
她那時候不想把白光給席厭呈,看到這小女孩可憐,才給她的。
雖然當時給她的白光沒能驅散她身上的黑氣,但是現在看來,白光還是在起著作用,小女孩康複了不是嗎??!
“爸爸……”小初一被路小薰嚇到,抱住男人的脖頸,躲起來。
男人皺眉,手掌在女孩後背輕輕拍著,眼神淩厲瞪向路小薰,“初一還小,不記得也正常。”
女人也順勢擋住路小薰麵前,“小妹妹,你彆這樣。”
路小薰見他們防賊一樣看自己,心裡更是憋屈,明明是她的白光在起作用,可是她卻不能將白光的事情說出來!
她可是他們的恩人,他們憑什麼用這樣的眼光看自己!
男人久經商場,一眼看出來這女生眼裡的怨恨,他伸手將女人攬回去,警告般看向路小薰,“如果沒什麼事,請離開。”
路小薰畢竟年紀還小,被他一看,就有些慫了。
這時候離開的護士走回來,男人瞥一眼路小薰的身影,低聲問,“她是誰?”
“啊,她啊……”護士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道,“彆靠近她就是了,段家養的白眼狼,現在真麵目被揭穿,還想破罐子破摔呢。”
“段家……”女人聽聞後,忍不住問,“裡裡的電話號碼能給我一下嗎?我還沒給她還錢。”
護士笑了,“我哪裡有她號碼?說來那女孩真是挺可愛的,看著不好相處,可是卻會主動幫助人,當時等著做手術的還有一個男孩兒的父親,他的手術費也是女孩兒出的,現在人也出院了。”
“我爸和段家有點交情,到時候我們上門拜訪就好。”男人出聲說道,“段家千金的恩情,我們總歸是要還的。”
女人點點頭,“好……”
“錦鯉姐姐嗎?小初一也想見!”男人懷裡的孩子聲音歡快,“小初一跟錦鯉姐姐許願快點治好病,現在願望實現了,初一要還給錦鯉姐姐一顆糖。”
“好,錦鯉小姐姐估計還在高考,過兩天爸爸就帶小初一去見她。”男人近乎寵溺地對女兒說著話。
殊不知尚未走遠的路小薰聽到這話,馬上又跑回一家三口前麵。
“段瑾裡到底做了什麼就讓你們這麼感恩戴德?明明是我幫了你們,你們卻這樣嘲笑我!”
護士抬頭看一眼,默默搖頭。
“我們不認識你,也沒有嘲笑你,你說你幫了我們,那麼你怎麼幫我們的?”男人瞪向路小薰,神情間已經透出不耐。
女人也不悅地開口,“我沒法給初一湊到手術費,是裡裡幫我填的,我理應感激她,至於你,抱歉,我真的沒記住。”
路小薰自然沒法開口,她隻覺得心寒,暫且不提白光的事,她好歹陪小初一聊過天,他們怎麼就對她那麼冷漠?難道錢財能用來衡量一切嗎?
“我記住你們這些嘴臉了。”路小薰丟下這句話,憤怒地離開。
男人和女人麵麵相覷,皆一臉莫名其妙。
護士這時候開口,“我說了吧,你們彆將她的話放心上,她總是喜歡自我感動,我們經常巡房,而且醫院裡到處是監控,小初一見過誰,我們都清楚,她跟小初一見過一次,還動手動腳的,有點怪異,不過段家那邊傳出點消息,說她用紙人詛咒段家小姑娘……”
護士也知道背後說這些不好,於是也停了下來,讓兩夫妻自己體會體會。
男人一臉嚴肅,對那個忽然冒出來的路小薰更為厭惡。
——
路小薰回到病房,見到的卻是警察。
她以為是段家報警,沒想到竟然是席厭呈!
他說她詐騙!
不過因為席厭呈還要考試,所以這事暫時擱置,警察也隻是來詢問的。
路小薰裝出要昏迷的樣子,也沒能躲過這場問話。
她驚恐的發現,前兩天她的生日已過,她現在是成年人了。
警察似乎對她的背景做過調查,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滿質疑的,路小薰捂著心口大口呼吸,對方也隻是冷靜看著她,仿佛在說,彆裝了,我們都知道。
路小薰隻恨自己現在心臟太健康,儀器之下,她的謊話便彰顯無疑。
高考結束當天,席厭呈出現在路小薰麵前。
彼時路小薰孤零零坐在派出所大廳,看著挺拔俊美的男生從門口逆光而來,她有瞬間的失神。
仿佛他是來拯救她的天使。
可是事實上,他是來將她親手打進地獄的。
當初席厭呈問她要裡裡的微信,她下意識讓他添加了自己的小號。
那個小號,跟裡裡的一模一樣。
她還不知道怎麼跟他打開話題,他便每天定時給她轉賬一百塊,說是還債。
路小薰那時候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便隻收錢,一個字不說,後來她才發現是裡裡給他父親出手術費和醫藥費。
他在還債。
這段時間,她每天收錢,也會擔心哪天席厭呈和裡裡發現這事,然而誰知道這兩人竟然一直沒察覺。
高考第一天,路小薰給席厭呈發那個地址,就是想阻止他去考試。
路小薰著迷似的起身迎上去,隨後卻看到席厭呈身後走來另一道纖細美麗的身影。
路小薰腳步停住,望著一同走來的男女,心如死灰。
席父還需要好好休養,席厭呈差點耽擱考試的事情沒跟他說,這次跟來處理事情的是龍大叔。
龍大叔隨後進來,冷冷看一眼路小薰的方向,沒有半點平日的和善。
“年紀不大,倒是心狠。”龍大叔如此說一句。
路小薰當即縮回角落,一直在掉眼淚。
反正她強調過,加席厭呈的微信是意外,他給她錢她就收,至於發給他的那個地址,她隻是不小心發的……
負責調解這件事的民警很快走過來,處理得也很快,路小薰歸還之前收下的錢,當麵給席厭呈道歉。
路小薰頭也不回離開,民警看著她的背影,都覺得無語至極。
大家都知道她是故意想害人家男同學高考不成,可是她就是哭唧唧不承認啊,而且誰也沒有證據說她要害人,這種人也真是可怕……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捅人一刀,卻裝著一臉柔弱和委屈。
路小薰也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可是她卻發現,這件事馬上就被新聞報道出來,而且還和“高考”兩字沾邊。
誰不知道這段時間整個網絡都是在關注高考大事,所以北城中學男同學遭惡意報複,高考當天被騙至偏僻公園的新聞也備受熱議。
席某轉學第一天指證路某故意絆倒女同學段某,路某觸犯多項校規被退學,因不甘心,於是在高考當天冒充段某約席某到公園,還故意碰瓷出租車,導致路某考試遲到,後經調查,路某冒充段某時還收下席某的債款,涉嫌詐騙……
雖然都是化名,但是這姓氏並不尋常,本校師生第一時間就將人對號入座,頓時猜到當事人。
怪不得席厭呈竟然遲到,原來是被路小薰騙去公園了!
這未免也太過分了,乾啥不好,竟然故意乾擾彆人高考!這可是關係到彆人一生的大事!
路小薰這行為可算是觸怒大眾,沒一會兒,她的信息就被人爆出來,她以往總總的行為都遭到網友的批判。
路小薰走到哪兒都被人指指點點,連房東都被不願意將房子租給她,加上辛凡不給她錢,她已經捉襟見肘,不得已之下隻能繼續找辛凡……
她這事鬨得那麼大,肯定少不了段家推波助瀾,他們這是要逼死她!
她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現在也隻有辛凡是她的後盾。
然而她來到辛家門口,麵臨的卻是迎頭潑來的一盆冷水。
——
瑾裡很少來ktv,不過班長組織散夥飯,發表的演講格外真誠,所以她跟家裡說一聲,帶著席厭呈便去了。
瑾裡坐在角落裡玩手機,已經陸續有七八個同學偷偷跑來跟她道歉。
甚至方星也扭扭捏捏拿著酒杯過來,“段瑾裡,雖然這三年我一直看你不順眼,一直為難你,但是我知道你其實根本沒將我放在眼裡,不管怎樣,都要畢業了,我以前乾的蠢事不少,我今天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
瑾裡:“哦。”
方星道過歉,也喝過酒了,瑾裡的反應這麼冷淡,她心裡有些氣,“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
瑾裡這才抬頭看她,“我不原諒你,我也不喝酒。”
旁邊看著這一幕的同學都忍不住笑了,果然還是段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