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下。
宋三得在白沙鎮下車後,背著兩包糖,提著一刀巨肉,走上了回家的山路,趕在傍晚村子上空炊煙嫋嫋的時候進了村。
這人都沒有走到村口,老遠的,他就看到自己的親爹,舉著個煙杆子坐在村口的大楓樹下,跟村裡一群上了年紀的叔、伯、爺們聊天打屁。
看到自己來,楓樹下那諸多的目光,老遠的,齊刷刷的,就朝著自己看來。
樹下,靠坐在光亮大石頭上,正百無聊賴撓癢癢的耆老喲的一笑,指著村口道上的宋三得樂嗬嗬的打趣調侃,“呦,保長小子,那是你家三小子吧,這是上縣裡家來啦?”
先前這老小子就在這裡叨叨個不停,說什麼家裡種的菜多,二郎性子倔,他擔心縣裡的二郎不會過日子,什麼又特意叫三得給二郎小夫妻送菜去雲雲。
說了半天的屁話,自己能不曉得這老小子心裡的小九九?
這會子見到三得子家來,看樣子手裡還提著不老少東西,自己就很有深意的笑了。
自打前頭得了二郎那小子的東西,看著這孩子武能打得了老虎,文能去城裡念書越發有出息的份上,自己不偏他偏誰?當即就對著宋保長陰陽怪氣的開腔。
身為十裡八鄉最年長的耆老,黃老頭的話還是很有用的。
聽他的話音,其他一些老頭兒不由就笑,誰叫該死的老宋頭剛才一直嘰歪著,明裡暗裡的總顯擺不說,還擠兌他們呢。
有那兩眼還沒老花的眼尖家夥,看到宋三得手裡提著的居然是一大刀的肉,心裡羨慕嫉妒的同時,又恨不得好好奚落宋保長一番,誰讓這老小子就最是假正經不過?
刁鑽的老頭,探頭就往村口方向就大喊,“三得子,三得子,你可快著點,你爹都在這裡等你半下午啦,你還磨磨蹭蹭的作甚呢!趕緊的快過來……”
不明所以的宋三得,聽到前頭樹下的喊聲,打眼看去,見到開腔的是村裡跟親爹平輩的長輩,而自己的親爹果真也朝著自己望來,宋三得都顧不上自己提著巨肉走了一路的勞累,邁開步子就朝著樹下奔來。
等到了近前,宋三得抖了抖背後的背簍,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眯眯的喊了聲爹,而後朝著其他老頭子打招呼。
剛才那刁鑽的小老頭忙擺手說不用客套,開口就直擊重點。
“我說三得子啊,叔問你,今個不年不節的,你家裡也沒辦什麼好事,你咋買這麼多肉來家啦?怎地?可是要招待我們一幫老頭子去吃大戶?”
這話讓老實頭怎麼接?
宋三得不由看向親爹,見親爹‘笑’的麵皮子都在抖,卻就是不給自己一點提醒,隻顧著抽煙,宋三得隻得老實巴交的交代。
“叔,這肉不是我買的,這不是今個我爹讓我進城給二郎跟二郎媳婦送菜去麼,二郎媳婦懂事孝順,自己舍不得吃喝,非要給家裡買肉,一買還是這麼多,說是孝敬我阿爹阿娘的,不僅如此,她還買了蜜角子給二老。”
“喲,不僅有肉,還有蜜角子呀!乖乖,不錯不錯……”
刁鑽老頭不禁撫著自己的短須,目光看著宋保長越發的陰陽怪氣。
“呐呐,老宋頭,你家二郎這果真如你所說不會過日子呀,你瞧瞧,你瞧瞧!有錢自己留著上學,留著買書本筆墨難道不香嘛,非要給你這糟老頭買肉買糖吃,嘖嘖嘖,這倆小娃真是太不會過日子了,真是太不懂事了!”
耆老這時候也餓猛地加了句,“保長啊,我怎麼還聽說,你家就供著大小子念書,對去城裡進學的二郎不聞不問,不管孩子的學雜束脩呢?你說說,真是這樣的嗎?”
宋保長……
他心裡直罵娘,心說老子自己的家事,用得著你們這些糟老頭子瞎逼逼?
不過他是誰呀,他可是滿山村口碑最好,名聲最佳,羽毛最乾淨的宋保長呀!
對於這些閒的蛋疼,專愛看人家家裡不和諧的閒漢老頭,宋保長決定自己不跟他們計較,卻絲毫忘記了先前自己是如何跟大家在這裡嗶嗶的。
這會子,宋保長隻覺麵前的三兒子太愚笨,害得自己的臉上掛不住,隻能嗬嗬的尷尬賠笑臉。
不過好在家裡老婆子給力,就在宋保長琢磨著該怎麼下台階的時候,在家左等右等等不來丈夫兒子的周菜花,心裡擔憂,叮囑家裡不省心的三兒媳去灶房做夜飯,自己圍裙都顧不得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忙不迭的就朝著村口來。
三兒子帶著二孫女進城去了,一大早天不亮就出發了,眼下日頭都要落山了,也不知道那傻兒子家來了沒?有沒有給家裡捎東西?
結果一來就看到自家傻兒子手裡提了一刀巨肉,卻傻乎乎的站在村口不挪窩,糟老頭子也是,光顧著叼他的煙杆子杵在村口跟閒漢瞎聊。
周菜花抱怨,這父子倆是不是傻!
都說財不露白,這麼多的肉也不能露白啊!萬一叫那個鼻子靈的,派家裡孩子端著飯碗上門來,她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摳門周瞬間上下,大老遠的就扯開嗓子喊人。
“老頭子,三郎,太陽都落山了,家裡等著開飯呢,你們不家去,在這裡蹲著長毛呢?快走快走,快隨我家去……”
得,老婆子出現的實在是太巧了,都不用自己想對策如何圓臉麵,順帶打擊這些刁鑽老頭呢,老婆子就來給自己解圍了。
宋保長終於把吧嗒的煙杆子從嘴裡抽出,笑罵宋三得一聲臭小子,煙杆子點著傻兒子又看向不遠處的自家老婆子,這才假模假式開腔訓斥兒子。
“沒聽到你娘喊你麼臭小子!還不趕緊的家去,彆讓你娘等你。”
被罵的宋三得這才醒過神來,連連點頭哦哦哦的應著話,提溜著肉就往周菜花跟前衝。
見自家老婆子上道,沒等兒子衝跟前,伸手拉上兒子,其實是拉上肉抬腳就走,看著母子倆匆匆離開的背影,宋保長舉著煙杆子在身邊的樹乾上輕輕磕了磕,而後一臉的假笑道著饒。
“黃叔,還有老哥幾個,你們弟妹來催老弟家去,就不跟你們多說話了,我們回聊昂。”
甩下這麼句話,把煙杆麻溜的往後腰一插,宋保長走的利索。
宋保長卻不知道,自己走後,身後樹下的一群眼紅病的糟老頭子,看著自己離去的背影,是如何指指點點,直搖頭;
宋保長更加不知道的是,就因為這麼一塊肉,自己背後不知道被多少人家明理暗裡指點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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